她在回忆昨晚的梦。
昨天晚上, 她又做了先前那个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梦。
自从梦境里塔塔看穿自己其实已经瞎了,所有传达到脑海中的景象全部并非视线所见之后,雪球就像是破罐子破摔, 成天劝她离开那个漫天冰雪的世界,去往他口中说的“外面”。
可当塔塔每次试图从雪球口里套话, 外面是哪里时, 他又谨慎的闭口不言,只说她出去就知道了。
塔塔嬉皮笑脸, 语气轻飘飘的说,“嘻嘻, 我就不出去。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
她看出了雪球似乎很希望她能够出去,但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就想让她乖乖听话——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事情呢?
两人僵持了好多天。
直到昨晚那个梦里, 雪球才第一次破天荒的退让:“如果你愿意离开这里,你将会找到曾经失去的所有记忆。”
塔塔微微一愣。
无形的空气与永恒不停的风雪也似乎有一瞬间的寂静。
在凝滞的氛围里,塔塔隐约感受到一抹冷漠的凝视,那个目光让她有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
想要逃离。
又想要叹息。
就在怔愣之间,塔塔听见雪球淡声反问,情绪里不见曾经被她故意气得跳脚的急切:“阿树大人,你难道不想恢复记忆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所有记忆,失去双眸,失去你曾经拥有的一切,独自一人行走在这个荒芜寂寥的暮雪之间吗?”
雪球压低了声线,语气里隐隐透出一□□惑,像黑夜里悄然伸出触角缠绕而上的烟雾,一层层侵入了塔塔的心房。
他幽幽轻叹:“失去记忆之后,你甚至不记得,你曾经拥有过什么。”
“多么可怜,又孤独呀”
塔塔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雪球的话,但依旧无法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找回曾经自己的任何过往碎片。
梦里提到的外面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呢?
昨晚梦境的最后,塔塔还是坚定地拒绝了雪球的诱惑。
想到这里,少女清澈的眸底沾染上淡淡的迷茫。
塔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说不清那阵子猝然而逝的无奈感来自何处。
甚至还有一丝藏在最深处的怅然。
就好像塔塔心底的直觉其实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她想知道的一切,是她曾经最习惯和信赖的环境。而她还是不得不拒绝,狠下心竖起一座无形的高墙,将自己困在其中。
她是在躲避谁的追逐吗?
又或者是,她不想见到某个人,而亲自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塔塔抿起唇角,被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搅得头昏。
可惜依旧没有丝毫线索,塔塔也只能暂时放下。
窗外阳光明媚灿烂,正是一天上学的好时候。
塔塔第一次对清晨朝阳产生了抵抗心理,因为每当金灿灿的阳光洒落穿过她床前的玻璃窗,就意味着她要起床去上学了。
塔塔深吸一口气,握拳打在自己掌心,坚定道:“算了,我今天暂时翘一次课,明天再去。”
诺亚此时是猫猫的形态,他姿态优雅的蹲坐在床头,歪了歪圆圆的脑袋,然后用漂浮魔法挪来一杯温水递给塔塔,贴心地提醒道:“明天早上第一节 课也是八点哦。”
塔塔:“那再翘一天课,我记得后天没有早课!”
“后天第二节 是礼仪课。”
在这几天学校生活中,最让塔塔深痛欲绝的就是这该死的礼仪课。课堂上不仅要求少女们穿上能够勒死人的束腰,还要时时刻刻挺胸抬头,捏着嗓音说话。
经历了几次痛苦折磨整天腰酸背痛后,塔塔发誓,她再也不会羡慕那些舞会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漂亮贵族少女。这背后每天训练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好了。
塔塔干笑两声,看起来有些心虚,“那就再翘个课?”
不学无术坏学生实锤了。
诺亚轻踩在枕头上的猫猫爪子微微一动,优雅蓬松的尾巴在绸缎布料的床单上轻柔擦过。
一阵白雾之后,诺亚重新变回人形。
他身上穿着件单薄的亚麻睡衣,领口松松垮垮,恰好露出从脖颈到前胸那一片肌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但又隐隐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诺亚靠着塔塔身边躺下,和少女相互侧躺着面对面。
他安静地凝视着耍赖不起床的塔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少女软乎乎的腮帮,目光露出几分好奇:“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上学,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嗯”塔塔已经习惯了诺亚躺在身边,甚至在他捏自己脸的时候,还主动地往他的怀里滚了一圈,含糊地解释道:“想了却一下以前的心愿嘛。”
塔塔没有说谎。
她的任务是要“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可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太笼统了。
塔塔试着去询问小胖桃,然后吃到了意料之中的闭门羹——铁面无私的客服小胖桃连搭理都不搭理她,丝毫不给她作弊的机会。
于是塔塔只能老老实实自己琢磨,她需要做的事情。
阿斯塔薇尔的童年是不被承认的,那么,她应该需要将她幼年时缺失的渴望都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