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的心里一直挂念着自己的任务,对于到花园里来玩这件事,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期待。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诺亚对她的纵容程度,一点点在不惹怒他的情况下,摸清这个男人的底线。
她独自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 偶尔挑一株蔷薇花摘下,避开花茎上的尖刺,小心翼翼放在腕间的篮子里。身后默默跟着从不开口说任何话的女仆,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许无聊。
但她不能这么快就回去。
于是顺着小路,绕过一个小山坡, 翻过山坡后走到了一处湖泊边的柳树下。
塔塔环顾四周风景, 觉得环境不错, 便将装满花枝的藤篮放在地上开始挑拣花束。
她试着和一旁沉默不语的女仆搭话, 笑吟吟地问道,“走了快半个小时,我都有些分不清方向了。从这里能看到我每天住的房间吗?”
塔塔想知道,从这个视角诺亚能不能看到她。
但塔塔自己此时也分不清,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究竟是希望诺亚站在窗边时时刻刻望着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呆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书打发时间。
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她更偏向于后一种。因为她向来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的生活,那样会让她感觉到受到拘束,丝毫没有自由可言。
可如果是诺亚的话......
塔塔心里闪过一丝别扭的矛盾感,有些不想承认。
如果这个人是现在的诺亚的话,她好像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反感。
好奇怪。
塔塔屈膝坐在树下,低头挑拣着蔷薇花,脑海里忽然又闪过诺亚的身影。
想起前段时间的某一天晚上。
在月夜破晓之前,塔塔正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头上盖着毛巾胡乱地擦拭着发丝的滴水。
正好看到诺亚坐在她白天惯常晒太阳时的椅子上,单手曲起搭在座椅扶手处,冷白色的手腕骨节分明,抵在下巴处,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刻艺术品。
月色西沉,从身后偌大的玻璃窗倾泻进来,更是给他周身上了一道华贵又内敛的银质冷釉。
不得不承认,诺亚的长相是塔塔见过最好看的了。
眉眼五官,甚至下颌线棱角,几乎每一处弧度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他穿着单薄的寝袍,墨发如瀑披散,膝上放着卷希伯来语的古书,指尖偶尔轻轻翻动页面,举手投足都带着古老贵族才有的自矜感。
塔塔呆呆地愣在原地,心脏悄悄跳漏了一拍。
真......真好看。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擦头发的动作都忘记了。
诺亚从书中抬起头,凤眸狭长冷淡。目光在触及塔塔之后,眸子里的寒冰阖上书卷起身走向她,“王宫的冬天还没彻底过去,怎么不把发梢的水滴擦干再出来?”
也不等塔塔回答解释,他抬手接过塔塔盖在头上的毛巾,拉住少女的手腕牵着到一旁坐在。他站在塔塔的身边,修长的五指从发丝间穿插而过,动作轻柔熟练地将凌乱打结的发尾梳通。
少女原本乱糟糟的金发,在他的手中变得格外听话。
诺亚仔细擦拭去落在她脖颈处的水滴,掌心处发出一团微光,形成一个小型的风系魔法阵,用温热的微风在头发间穿梭着,缓缓将塔塔的头发吹干。
塔塔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饲猫人的精心伺候。
她才不会说,她刚刚就是故意不擦干头发跑出来,想要诺亚用魔法给她吹干头发呢。
啊等等——
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件事!
塔塔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扑腾乱跳的心口,微微凝眉,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手中的花枝之上。
可修剪了一会儿多余的枝叶后,塔塔又忍不住想要抬起头,看向身后几百米外的王宫。
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绪,胡思乱想。
诺亚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隔着大片的蔷薇花园,塔塔半眯起眼睛隔空远眺,想要分辨出这些天她和诺亚一起居住的房间。
这也是塔塔第一次在白天阳光下,仔细地观察血族的王宫。古堡外观巨大巍峨,城堡的高塔隐秘在半空中缭绕着的朦胧薄雾之中,天然带着几分神秘疏离感。
从外界看,王宫城堡的每一扇窗户都长得一模一样,沉暗色调的雕花装饰复杂繁华,沉淀着无数年的内蕴与风霜。除了最高处的建筑是古老坚硬的砖块堆砌起高高的塔尖,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出每个房间的差别。
她泄气地垂下肩膀。
完全找不到......
算了算了。
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已经好几次莫名其妙想到诺亚了。
她明明是想要离开他才对。
身边的女仆沉默的模样,堪比田园上装作农夫的木头人。
塔塔烦躁地鼓起嘴巴,闷闷不乐拿着剪刀,狠狠剪了几下手上那枝蔷薇的花茎,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他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自然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