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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盯着那毫无动静的府门方向,面色如霾雾。
    “不等了,过去要人!”
    一行人随宁王杀气腾腾的冲向府门,管事的惊见,慌忙迎上来打圆场。
    “九爷,使不得这般,您且稍安勿躁再等……”
    “滚开!”
    宁王抬脚踹开他,满目暴戾的带着人就要往府里闯。
    禹王府的护卫们在照壁前一字排开,将去路严严实实堵住。
    “找死不是!想死还不容易,我成全你们!”
    宁王怒意勃发,正待要不管不顾的抽剑杀上前,这时有焦急的声音隔着风雪隐约传来。
    “人出来了……九爷,人在这呢。”
    他下意识的极目望去,便见铺就了层积雪来路上,一青顶暖轿正缓缓的朝着他的方向过来。
    张总管怕起冲突,忙朝远处使劲大喊着:“都别拦着,让九爷过来!”
    照壁前的护卫们闻言就瞬间散开,宁王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衣摆翻动,脚步迅疾,连身上羽缎氅衣何时掉落也不曾知。
    挨近暖轿时,他伸手直接揭了轿帘,亲眼见到里面人安稳的坐那时,他那颗心方重重的落下。
    俯身把人从里面抱出来,他紧目上下打量。
    “有没有事?”
    ‘无事。’
    她轻动着唇,眼神异常的平静。
    他心□□杂着诸般情绪,还有诸多话想说,可终是被他忍下了。伸手将兜帽给她拢好,他抱着人,转身大步朝府外方向而去。
    雪越下越大,靴底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响。
    待出府邸,风雪已经大的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上马车时,她突然朝他侧过脸,快速蠕动了唇。
    这次她说的很快,快的让他有些怀疑,她要说的意思,是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快的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他看错了。
    ‘以后就当从未生过他。’
    每个字他都晓得意思,可连起来他不懂。
    在车外僵住片刻后,他跨上了马车,呼吸急促的想问她刚那句是何意,可她却突然抓过他的手,一字一用力的在上面划动——
    ‘你一定要上位!一定!’
    感受着那字的力度,他眸光渐渐阴霾,继而转为凶狠。
    不等他扯了轿帘跳下马车,她却攥着他的袖口拽住。
    她摇摇头。她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的上位。
    她半垂眼帘掩住里面冰寒。唯有上位,才能真正打败那人。
    恨一个人恨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大概就如她此刻,但凡还有一丝意识,所想的全是如何让那人万劫不复。
    她冰凉的指尖蜷住他的手指,让他掌心攒握。她不再多说什么,闭了眼靠上车壁,消瘦的面容沉静如水。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个模样,他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马车入了府,宁王抱着熟睡的人进了殿,放她于暖榻上躺下。
    府里大夫搭她腕上细诊着,一刻钟后起身禀说无他碍。
    “不过到底刚出月子,外头顶风冒雪走了一遭,难免身子会受些凉。我开副药让人去煎,待人醒后给趁热服下,驱驱寒气。”
    宁王无异议,挥手让大夫退下后,便上榻拢垂了帷幔。
    冬日的床幔厚重,几层垂拢下来后,榻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他并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细瘦的手腕低敛着眸,指腹若有似无的在那圈淡青痕迹上摩挲。
    回来的一路上,她没有多说半句与老七见面的事,他也强自遏抑的没过问,一直忍到现在。可他不问,不代表他脑中会停止揣测。
    况她回来后偏又情绪异常,真让他没法不乱想。
    细长眸里纷杂情绪几经变换,他终是按捺不住的伸了手,脸色阴翳着,近乎是咬着牙,指尖触上了她的襟扣。
    随着衣扣一粒粒被挑开,里面的衣物便露了出来。
    眸光不错分毫的上下一扫,便轻易见着了有两处扣子系了错乱。
    他面色一狞,瞬息有种杀人的冲动。
    牙齿咬得死紧,他墨眉敛下,眸光压得阴森。
    手指在扣子上几番停留过后,他到底还是继续解了下去,这一次没再停留,一直将她身上所有衣物都给褪了干净。
    乌发堆肩,入目的是细白纤瘦的身子骨。
    寸寸打量过后,他眼尾浮过猩红,阴沉的目光死死盯在那腰腹间。那里有被溅到的几滴墨汁,晕染了细白的肌肤。
    时文修能感到他目光里的暴戾与抑制。
    也能感知到在腿间探入的手指移开后,他浑身的戾气又骤然一歇。
    她只犹做未知。任他又紧将她拥住,双臂环住她肩背扣着,锁她如救命稻草。
    而此刻的禹王府里,有人在独坐在幽沉的大殿里。
    下人们收拾好满殿的狼藉,悄无声息的退下。
    张总管胁肩低首的端着洗漱用物上前,拧净了帕子,给案前的人擦拭面上的污秽。后又为他梳起散乱下来的发,用墨玉冠好。
    梳洗妥当,禹王抬手提过茶壶,又恢复了从前清寂沉冷的模样。
    “去让人把孩子抱来。”
    张总管躬身应了,不多时,就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娘近前。
    这会孩子正醒着,见人就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笑着。白嫩嫩的颊边带着酒窝,几分似了她,甜甜蜜蜜的,笑起来既明净又清润,好似能驱散人心的阴霾。
    他屈指抚了抚那白胖胖的脸蛋,就抬抬手示意把孩子由他抱着。奶娘的微诧后,就忙小心翼翼将孩子递给他。
    “下去罢。”
    空旷的大殿里,他抱着孩子坐着,黑眸低敛的看那呀呀出声的孩子,脑中浮现的是她决绝离开的身影。
    她终是走了,弃他而去。
    从生在这人世间那日,他就一直被人弃,何曾有人真正在意过他。活到今日,可能也只一个她罢。
    为唯今,她也彻底弃他而去了。
    如此也好,就且当她死了罢。
    指腹传来被拉扯的力道。他回了神看去,就见孩子的小手正握着他的手指,高兴的在摇晃着。
    他看着,心里奇异的安宁了许多。
    或许还会有人向着他,不会弃他而去。
    清晨的光束投进寝殿的时候,时文修起了身,穿上了让人量体裁衣好的,方心曲领赤服。
    坐在梳妆镜前,她拢着乌发于头顶,以玉冠束住。
    头一回,她正面端详着铜镜里的容颜,不再有从前那种逃避恐慌的心态。
    纵是另外一张脸,可双瞳里的神色却是自己的。
    只是里面再也不见了天真,柔软,甚至温情,只余疏离,清寒,冰刀一般。
    余下的人生,她只剩了一件事,便是定要亲眼见那人万劫不复。
    曹兴朝将厚厚一叠册薄堆放案上,环顾下阴森血气的地牢,还是不敢相信九爷会让她来做这事。
    时文修翻看这些可疑人员的口供,随手用炭笔在装订本上写着:皇城司的细作,口供也在?
    曹兴朝呼吸一滞,九爷如何连这事都与她说。
    时文修知他顾虑,就写——
    ‘王公公病重起不得身,我现今是接替他的位置,掌管正殿里诸事。’
    ‘如此便更要查探清楚,各部人员的底细成分,免出纰漏。’
    ‘你不必有顾虑,我与九爷是一条船,我所想与你一样,便是竭尽所能,不惜一切代价扶九爷登位。’
    她笔尖稍顿,方又写,‘任何可能阻挡九爷登位的因素,都要铲除。有些事你不方便与九爷说的,可以与我说。’
    这些字里行间藏着的意思,曹兴朝好像读懂了。
    单单一句接替王公公的位置,就足矣让他眼皮狂跳。
    她没将自己定位在宁王妃的位置上,甚至不会是府上任何的夫人。似乎听她意思,她只想助九爷登位,任何拦路石她都会想尽办法挪开。哪怕是她。
    他不知此刻心弦是松了些还是又崩紧了些,可总归心头有些乱。他首先想的是,九爷可知她这般想法。要知道,可能依了?只怕少不得要大动肝火了罢。
    时文修开始翻动那些记载了口供的册薄,寻找着可能的疑点,以及相关的联系。
    她都一一记录在册。
    知道九爷需要皇城司的口供,她遂将那几个可能是皇城司的人的口供单独拿出来放置,仔仔细细的看着,试图从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里,找出端倪。
    ‘九爷是想清查皇城司?’
    曹兴朝点头,面色露了凝重。
    时文修观他神态,就问了些皇城司的事。
    曹兴朝压了声:“皇城司分三司,分别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说是公器,其实不归六部统管,有事可直面圣上,算是皇家私器。近些年来因受圣上倚重,气焰日炙,朝中上下谁也不愿与之对上。如今九爷若要请旨清查……唉,这断不是件轻易事。”
    他又与她多说了几句,皇城司如今狂行悖法,纪律废弛等等之事,又说九爷所要的这皇城司的口供也不易获得,饶是如今已经逮着了几个疑似皇城司的人,可他们只背着圣上投靠他主事关重大,少不得一个抄家灭门的罪过,遂打死都不会吐口。
    现今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弄一份以假乱真的口供了。
    时文修对皇城司的事还不大有概念,可圣上的私器这点,却在她脑中深刻的徘徊。
    那人插手皇城司,总会留有些蛛丝马迹罢?
    一旦清查的话,或许真能从中寻到什么线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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