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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闪过许多计较,没想到等禁军问完,元崇州目光只略略在她身上停留一刻便转开,似是不耐烦道,“你也太多废话了,一个小宫女也值得你查来查去?爷晚上还有事情,家里还有妞等着你,就你事多。”
    元崇州还颇受新帝青睐,禁军不敢开口,挥挥手让清宁走了。
    清宁低头离开时只觉得浑身冷汗,心中猜测元崇州是认出她来了还是真就单单厌烦轮值而已。
    因为心里忐忑,清宁走得万分谨慎,子时之时才到了那处书房里。
    她进了书房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正要喊人,就看见一位少女从屏风后走出来,冷冷淡淡看她。
    清宁失声道,“大、大姑娘。”
    谢玉瑛仍旧平日里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穿着一身在夜色里不大显眼的青色衣服,眉毛微微蹙起,对她道,“你喊我什么?连声姐姐都不肯喊?”
    又问,“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清宁以前在宫外时和她关系不亲近,入宫后反而感受到一二分体贴,昔日连那分傲慢仿佛也可爱起来。
    谢玉瑛垂下眼眸道,“家里如今不太好,父亲死了,老夫人又有病在身,连个靠得住的顶梁柱都没有,但若你想走,也不是不可。”
    清宁问她,“当初书里的纸是你放的?”
    谢玉瑛嗯了一声,“我无意中撞见父亲与崔家人密谋什么,疑心是为了选后的事情,就特意提醒你小心些。”
    清宁稍微一想道,“你从密道而来?”
    谢玉瑛颔首,“当初皇宫是在谢家帮助下修好,这条密道除了我和父亲,没有其他人知道,但只能通行来往一次,一次之后自然毁掉,悄无声息。”
    清宁皱眉,“只是来接我?那也太费周折了,何况流光还在殿里……”
    谢玉瑛轻轻瞟她,“你觉得现在若是不背水一战该当如何?”
    清宁心中大撼,“你是想……”
    谢玉瑛颔首。
    殿内一片死寂,清宁脑子里转过千万种想法,最终咬牙道,“谢府还有多少兵马?”
    谢玉瑛叹气,“这些年耽于享乐,竟是废了,所以只不足七百,你不是与他们很熟?若你也在,出其不意必能成事。”
    此时酷爱装死的系统已慌乱地跑出来阻止她道,“别啊,这样你们谁来当皇帝?你们经不起内耗,北魏兵力强盛,要慢慢修养,你想想,万一有一天他们打过来了,你们的人就惨了,你一点都不留恋吗?”
    清宁垂着眸子不理会它,对谢玉瑛道,“此事考虑得不周全。”
    谢玉瑛见她如此就已知道她动摇了,便道,“那你说该如何?”
    清宁目光落在那条密道上。
    月上枝头时清宁从殿内走出来,走到一处亭台听见轻微的声响,再看时就看见里面坐了一个人自饮自酌。
    这人还穿着禁军衣服,头发散落下来,时不时无聊地用手拨弄垂进亭中的柳枝。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俏少年面。
    清宁不能躲避开,和他直直对上,心跳略停了半刻,思索该如何解释自己在这里的事情。
    元崇州压根没计较她为难的事情,皱眉抱怨道,“你怎么才来,我也等你太久了。”
    清宁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元崇州不说话,就自己喝淡酒,喝了几杯后小声对清宁说了声对不起,“我白日不是故意和你说难听的话,我怕你骂我而已。”
    清宁道,“你怎么总怕我骂你?”
    元崇州因为了良久也因为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掏出一支桃花递给她。
    这时候早已没有桃花,那场急促的暴雨把枝头桃花吹得一干二净,也不知他如何找出这样一支开得恰到好处的桃花,像美人的唇脂,隐隐含笑,处处留情。
    清宁把玩了一会儿,轻声说,“可惜了。”
    元崇州连忙问,“哪里可惜?”
    清宁便道,“可惜不知多久能出宫一次,替你把这支桃花送到你心上人手里,若到了那时候,应该也只能做成书签聊以慰藉。”
    她说完话,对方许久未言,亭中静悄悄的,隐约有清脆的鸟鸣。
    隔了一会儿再看,对面那人不知为何又红了眼圈,泪水还一滴滴往下掉。
    清宁愣了一下,把手帕递给他,“我又没骂你,只是说实话而已,你怎么就难过哭了。”
    元崇州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子?”
    清宁迟疑,“我没有。”
    元崇州又说,“那一定觉得我脾气坏,讨人厌。”
    清宁沉默下来,算是默认。她没法味着良心说元崇州是个好脾气的人。
    元崇州忽然把帕子扔她身上,又夺过她手里那支桃花,恨恨道,“正巧,我也讨厌你。我们两看两厌,你也别要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
    清宁在原处站了一会儿, 只见月亮挂在天正中央,有一条浅浅的白色云絮贯穿天际。
    她此时仍旧想不通为何元崇州明明看见她却闭口不谈,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但这个猜测过分荒谬,使她意识掠过去。
    因为在亭中耽搁了一点时间, 回到住处时已经过去些时候了, 她本想从后门小道进去, 但到前门时忽然听见有喧哗声,心中略微紧了紧。
    她殿中人都知道她夜里不喜欢吵闹,因而做事相当轻巧, 不会为了大事小事烦扰她。
    那么今日为何会有异常?
    清宁稍微想了想,没入自己的闺房,反而绕到书房窗外翻进去,顺便把那位从谢家带来守书房的宫女叫来,凝眉道,“外间发生了何事?”
    宫女看见她,脸上焦急消失殆尽,低头行礼,“好像是宫里来了刺客, 所以禁军就来各宫看看,怕伤了贵人们。”
    清宁更觉得奇怪, 刺客早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想来实在蹊跷。
    她便吩咐宫女把碧荷叫到书房门口。
    很快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争吵声。
    碧荷无奈道, “我没有不信你,但事态如此紧急, 你也不肯让我们进去看一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流光愤愤道,“娘娘闺房进不得,这些粗人身上煞气重,会污了娘娘的东西。”
    在书房门口时,争吵声才停来,随之而来的是敲门声。
    清宁此时还穿着宫女服,便道,“不准进来,哀家现在形容不整,不想见人。”
    门口静了一静,碧荷道,“娘娘,那奴婢便设步障,伺候您移驾。
    清宁懒洋洋说,“这事情也得大半夜劳累哀家,可真会折腾人。哀家连夜在书房看书,本来是想抄来经书给先帝祈福,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不会是觉得哀家好欺负,故意来的罢?”
    碧荷立时扑通一声跪去,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奴婢不敢,求求娘娘了。”
    清宁忍不住啧一声,觉得碧荷可真不好糊弄,这样一去她再胡搅蛮缠似乎就不占理了。
    便道,“既然如此,就让流光进来设步障吧。”
    等了一会儿,流光自个儿进来了,进来后朝她耳语道,“您总算回来了,奴婢和她们纠缠了近半柱香,差点就要被识破。”
    清宁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
    她到了自己殿中,迅速换上一身白日所穿的常服,那名假扮她的宫女也早就换上她自己放在殿中的衣服,两相互换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到外间去的时候,碧荷看见她,笑盈盈道,“扰了娘娘休息,烦请原谅一二。”
    清宁漫不经心道,“无事。”
    她站在窗户旁边,看见一群禁军进来像模像样地检查,查到廊挂着的笼子时,领头那人说,“这鸟有意思。”
    一旁的禁军问,“有什么意思?”
    领头道,“让我想起一种递信的鸟,也是这般长相。”
    清宁在窗口哼了一声,“大人疑心病可真重,连一只鸟儿也看得出三长两短。”
    领头说,“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只是想到这种鸟的轶闻而已,据说它怕一种花粉,遇到时便化成粉,十分有趣。”
    清宁冷冷说,“你既然觉得我这鸟可疑,那便把你说的花粉拿出来试一试。”
    其实她早就在夜间出去时把鸟调换了,换成一只普通的灰雀,之前那只被她给了谢玉瑛。
    因为做得天衣无缝,禁军什么都没查出来,脸上疑惑之色越深。
    这里四处都要查探,宫殿中大得离谱,若是查完不知要花费多久的时间,但还有其他殿要查,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谢玉瑛刚才来的那处。
    她心里一根弦崩得死紧,试探问道,“你们怎么不早些来,这个时辰才来。”
    禁军朝她拱手,“我们人少,其实最早来的就是椒房宫。”
    清宁心中略略松气,看见他们要进内殿时忽然又心生一计,皱眉道,“莫非非要你们来查我的宫殿?”
    禁军歉意道,“冒犯您了。”
    清宁挑剔看他一眼,“我听说武人身上污浊之气重,若是把我的宫殿弄得乌烟瘴气就不好了,还是换别人来吧。”
    禁军被她说得恼怒,又不敢反驳,便问道,“那娘娘您想要换什么人来?”
    清宁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听说龙气最能压住污浊,就派人去请陛吧。”
    这已经不是不为难了,陛这个时辰早已经睡,况且要让从未央宫到椒房殿,路途遥远,担忧陛安危,必须得禁军前去护送,这一来一去花的时间可不短。
    见他们为难,清宁竖眉道,“你们看不起哀家?是不是觉得我不是陛亲母,所以可以任意欺负?”
    一顶大帽子盖来谁都受不住,他们只得留一两人守在此处,另外的人则去了未央宫里。
    然而等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元崇德就已经到了椒房宫内,观其穿着体态,虽然风尘仆仆但风姿不减,并不是刚从龙床上起来的模样。
    清宁面色淡去,开口道,“陛竟然来得这么快,哀家还怕打扰到您了。”
    元崇德淡淡说,“是凑巧,朕在宣德殿内议政。”
    清宁道,“那陛真是位明君,有您在是大楚之幸。”
    她算盘打空,看见元崇德如此配合,不免着急。
    元崇德此时却恰好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破她心事,勾唇笑了笑,“太后莫非是想说朕和您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惹人非议,须得太皇太后也在场才行?”
    清宁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自然不会折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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