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一桌子菜色,还有一来就扒床帘的熟稔,你说一个宫里头长大的孩子自来熟?也太匪夷所思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直被监视了?
可是监视她做什么……
无论哪一种,来者不善。
苏林晚眼见着他起身,将那信笺就着晨间未灭的烛火燃尽了,再一转身,对上她的目光。
成启宇瞧她:“苏小姐还不打算起来?”
“陛下唤我行夫人可能我更适应些。”
“那如何能行?在朕这里,你是左相大人的嫡女,如此而已。”成启宇一招手,已经有宫婢进来,“至于断水山庄的少庄主,那还得看他表现,朕才能决定生死。”
“……”
“倘若他选错了,左相大人总归是要给小姐另觅良人的。至于称呼么,苏小姐总会习惯的。”
苏林晚噎住,眼见着那宫婢们进来将床幔拢起,张了屏风在前,接着又拿了崭新的宫服和洗漱器具过来等着她,心下更是猛地坠了一道。
隔了屏风,小皇帝的声音继续传来:“苏小姐,朕在这儿等你,翡翠粥朕尝过了,很好喝。”
如果能骂人,苏林晚真的想口吐芬芳。
脑瓜子搜寻了一周,终于发现了小情小爱话本子里的缺失,她枉读那么多本,恰恰好一句骂人的话都不会!
“陛下,我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衣裳。”
伺候的婢子手指一颤,这怕是第一次,她听见有人敢这般与陛下说话,后者的手段怕是这姑娘还不知晓吧?
苏林晚没听得外头声响,又道:“我喜欢粉色。”
“朕觉得苏小姐穿明黄更好。”成启宇垂眸理着自己明黄的衣袍一角,缓缓道,“甚至比昨日的鹅黄更合适。”
“……”苏林晚咬牙,重新看回那宫装,这衣裳隆重得很,可是这颜色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这小子想干什么?
不怕人说么?
……也是,太后看来是倒了,如今这大霂,做主的是他。
方才那宫婢的反应她是见到了,怕是这小皇帝没什么好心肠。
在这宫里头,谁敢指点他。
可是,苏林晚如今就怕他对自己这般和善,怕不是憋着坏。
作死,她可太会了。
“陛下,我倒是没什么,就是陛下的年纪,与我一般颜色出现在御花园,怕是叫人误会。”
“误会什么?”
“我前时听说包子铺的老板娘就爱跟她家小子拿一块布做衣裳,好好一个小子,穿得花花绿绿的,旁人说她,老板娘却说,这样才不会.叫小子随意丢了,一看就是她儿子!”苏林晚干脆豁出去了,“我就是怕陛下与我也这般穿,有辱仙逝的樱妃娘娘。”
“你说什么?”
声音阴沉,里边的宫婢登时跪了一地。
苏林晚立在当中,手指藏在袖中捏紧:“我说,这衣裳,民妇不配穿。”
行宅之外,禁军围了几圈,不明所以的百姓聚在茶馆里偷偷议论过后,才晓得昨夜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据说那断水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是前朝太子!”
“什么?!前朝太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谁说不是呢!”
“现下如何?陛下可是要杀了他?”
“不然,没见禁军围宅了么?陛下仁慈,说是要招安。”
“嚯!陛下小小年纪,倒有气魄。”
“听说没?据说是因为昨夜陛下派人去南山寺剿那偷情妖后,断水山庄的人也在,似乎也是去抓人的。”
一语出,聪明的已经反应过来,怕是昨夜,但凡棋差一招,今日围困的怕是皇宫也可能。
“小皇……陛下果真不凡。”
正窃窃私语着,城门打开,囚车上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后边还有一个囚车,上边是一个光溜溜的男人,若是不仔细瞧,根本不会发现,此人竟是司兵监的仝司监。
开道的却是个宫人,押着牢车一路高唱宁春归罪行。
从迫害前孙府嫡女给前大殿下陪葬,到谋害樱妃娘娘,到以色为祸后宫,淫乱外臣,到挟天子窃政,多次妄图毒害天子未果等,桩桩件件,没有哪一件可以善终。
一代摄政太后,竟然最后落得这般下场,基本的脸面皆无,不免叫人唏嘘。
大冬天的,那光溜溜的男人更是几近冻僵。
然则百姓基本都留心于同情小皇帝这些年被压迫的苦,如今一遭掌权,可谓扬眉吐气。
行风是被押送回行宅的。
一进院子,便就噗通跪下:“爷。”
“起来。”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边上两个苏林晚的丫头噤声站着,险些要哭出来,“你们退下。”
轻墨不敢说话,应声退下,她们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只晓得主子没有回来,怕是也很难回来。
一早姑爷回来的时候就坐在这儿翻看主子留下的那本册子。
只是看完很久了,一直未动。
整个行宅都被围了起来,听说姑爷是什么大盛的太子。
怎么可能呢?
姑爷不是商人吗?
行迟放下册子:“说。”
“席公子发现不对就发了信号,属下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将好撞进埋伏的禁军手里。”行风抬头,“席公子按照爷的嘱咐,换属下接手后就撤了,如今应该已经安全了。至于剩下的兄弟们,依爷的叮嘱,若是事发,依着他们收押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