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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青青把手交给他,只是船晃,水急,天黑,人惊。她的双腿发软,差点摔了,他眼明手快搂住她,几乎是将她抱上了艇,放在脚边。
    阮青青又很想哭,下意识抓住他的裤腿不放。
    他大声问:“屋里还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不在家!”
    大概是她扯得太紧了,他低头肯了眼,什么也没说,掉头把艇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阮青青悄悄松开他的裤腿,望着水面上一艘艘红艇,还有和跟他一样的迷彩身影,心中有莫名的情绪翻滚着。无声,却深重。
    手机信号也不好,打不出电话,阮青青发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发了短信出去,告诉父母自己没事,已被军人救援,让他们不要再回来。
    过了一会儿,收到父亲的短信:他们也很安全,让她跟着军人,不要乱跑,到安全地方再联系。
    阮青青大大松了口气,也不敢乱动,坐得像根木桩,看着那当兵的沉稳地掌控着小艇,在河水中穿行。
    她这才发现,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短短的寸头,饱满的额头,高鼻梁,脖子又挺又直。
    她刚才居然叫他叔叔。
    阮青青想对他道谢,一不留神,艇剧烈晃了一下,阮青青惊叫,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艇本来就不大,她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阮青青不知道,他会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太麻烦。
    他只是任由她抱着,面无表情地控制平衡和方向。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上头。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一只手,虚虚地搂着她,护着她。
    阮青青顿时安全感大增,把脸深深埋进那一片迷彩里。厚实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她也闻到他一身湿漉漉的气息,只觉得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晃动终于没有那么厉害了。阮青青还是抱着他的腰,小心翼翼抬起头,打量周围。
    他的手却移开了。
    雨变小了,周遭声响渐歇,天空似乎也亮了一点。
    一直沉默的他,开了口,嗓音里居然有无奈笑意:“怕成这样?解放军叔叔的腰都要被你勒断了。”
    阮青青又窘又感激,连忙松开他,往后缩了缩,连声道谢。
    又想,你看起来只比我大四、五岁,哪门子的解放军叔叔哦!
    他也终于转头,在她上船后,第一次和她正面对视。英气十足的眉眼。
    他说:“放心吧,我开的船怎么可能翻?真翻了,我也能把你再救起来。”
    ……
    那个夜晚,阮青青是在夜里10点30分,上了他的救援艇。
    后来,他的艇再也没遇到其他需要救援的人。后来遇到水势变大,他们还停留在一处坡上暂避。
    他们两个人,在漆黑的、晃动的、冰凉的小艇上,一起呆了快5个小时。
    凌晨3点多,他终于完成搜救任务,把她送到临时安置点。附近村落的所有灾民,都被送到那里。
    阮青青很幸运,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翘首以盼的爸爸妈妈,她跳下艇,一头扑到他们怀里。
    彼此激动又后怕地说了几句话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回头望去,茫茫的夜和水里,哪里还有他的船和人的影子?
    后来她听说,部队连夜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受灾点救援。后来,谁也没再见过那些救他们的人民子弟兵。
    ——
    华灯初上。
    阮青青一下公交,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站牌旁,他穿着黑色风衣,头发理得很短,皮肤白,五官清秀,目光明邃。
    当她走近时,他就这么望着她,笑。待阮青青走到跟前,他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很用力地抱着。
    阮青青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不挣了。
    陈慕昀捏了一下她的脸,低头亲了一口,说:“辛苦你跑过来。”
    阮青青:“你要上班,当然是我过来了。”
    她答得理所当然,陈慕昀脸上的笑意更深,牵着她的手,走进宁静幽亮的夜色里。
    第3章 苦恋(1)
    陈慕昀是好不容易才追到阮青青的。
    两人在同一个学院里,她大一时,他大三。她大四时,他研二。
    以陈慕昀的条件,当时选择非常多——他是院学生会主席,成绩不错,能力强,家境好,长得也好。但他偏偏喜欢上了阮青青,而且是一头栽进去那种。
    也有兄弟问过陈慕昀,说,阮青青是不错,放在咱们院里,算是个清秀佳人。
    可要放在全校范围,也就是还不错。隔壁新闻传播学院的学姐、校学生会的学妹,对你都有那么点意思,哪个不比她漂亮优秀?
    当时陈慕昀笑,答,我就觉得她最漂亮,最有味道。
    兄弟:我操。
    陈慕昀真的觉得,阮青青身上每一点,于他而言,都刚刚好。
    他见到这个姑娘的第一眼,就被她身上那股劲儿给迷住了。
    秀气的眉眼,刚刚好;白皙纤细的手腕,刚刚好;
    讲话时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刚刚好;看人时淡淡的疏离刚刚好;
    时而的沉默刚刚好,时而如清雅的花朵般绽放的笑颜,极好。她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叫他心底发痒,喉头发干。
    阮青青大一下学期,陈慕昀对她表白。他原本不说十拿九稳,也是信心百倍。
    谁知道她连考虑都不用,直接拒绝:“师兄,谢谢你,但是我们不合适。”
    陈慕昀整个人都懵了。他虽不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从小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大二时短暂有过一个女友,是隔壁院系的学霸女神,而且还是女孩主动。
    后来性格不合,是他说了分手。他哪里遭受过这样的挫折?
    起初陈慕昀打算放弃,但大家在同一个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
    陈慕昀沉着脸看她,阮青青却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似的,礼貌客气。这让陈慕昀烦躁难受之余,又有一丝被虐的快感。
    一段时间的难受失落后,陈慕昀忽然冷静下来,他开始通过各种门路、旁敲侧击地打探,打探到阮青青中学就没交过男朋友;
    打探到之前就有好几个男孩追她,都被拒绝。
    陈慕昀也了解到,她的父母在去年因为车祸双亡,她现在和姨母姨父一起生活。
    陈慕昀突然就释然了,他认为找到了阮青青拒绝自己的原因。他原谅了阮青青。
    陈慕昀的心中,奇异地生出新的征服欲。他想要让她从伤痛中走出来,想做救赎她那个人;
    他想要让她露出坚硬外壳下的柔软躯体,毫无保留地爱上自己,他也想要让她尝尝意乱情迷的滋味。
    他开始了一场不动声色又旷日持久的追求。
    院里的学生工作,只要涉及阮青青的班级,他都亲自去传达;
    只要能够牵扯到她的,他都想方设法不留痕迹地牵扯;
    他会搞到珍贵的历年学霸笔记和考试试题,放在她在图书馆的自习桌上,放下就走;
    但凡她们寝室、她们班女生有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竭尽全力去帮她们解决。
    渐渐的,旁人都看出了端倪。陈慕昀的追求便变得更加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他开始每天给她送早饭,不管她是否拒绝,不管她怎么处理;他一有空闲,就陪她上课;
    他开始跟着她在图书馆自习,她身边的座位,从来都是他;
    每个节日,他的鲜花和礼物从不迟到,而且送的都是她恰恰需要的东西。她退回了无数次,后来也变得束手无策。
    只是陈慕昀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场追求,竟会这么久,这么苦。
    阮青青真的狠得下心,她的心中像是存着某种不可撼动的执念,始终不肯就范。
    陈慕昀索性也犯了执拗,跟她较劲,只当她已是自己女友。反正不叫她离了自己视线,出了自己掌心。
    阮青青大三下,陈慕昀追求她的第二年年尾,她的一个室友,约陈慕昀出来喝奶茶。
    陈慕昀冲着阮青青的面子,去了。可那个女孩的话,让陈慕昀整颗心都凉了。
    她说,师兄,你对青青这么好,追了她这么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说,阮青青心里一直有个人,是她单方面喜欢,人家不喜欢她。师兄,她对你真的太残忍了,不值得你这样。
    陈慕昀沉默片刻,望着女孩眼中闪动的波光,突然就笑了,答:我和她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是她的室友,平时见你和她也很最亲近。约我出来说这些话,她知道吗?你背后捅她刀子?
    女孩的脸色瞬间煞白,想要解释,陈慕昀已起身决然离去。
    那天,陈慕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几乎是一步不停,走到了图书馆,他知道阮青青在这里。
    但是,当他站在窗外,望见女孩恬静专注的容颜,望着她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睛。
    他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关心则乱,怎么会有几分信了那女孩的话呢?
    那女孩明明居心不良。之前有一次,阮青青就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他当时就不信,判断只是个借口。现在怎么就惊慌了?不冷静了?
    明明阮青青的过往,他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一个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不可能有。
    阮青青接受他,是在很突然的一天,又似乎是在水到渠成的一刻。
    那是她念大四的冬天,有一天夜里,突然下了雪。当时陈慕昀正在实验室,跟导师做实验,察觉到窗外的大雪,想起她应该还在自习室。
    陈慕昀想都没想,跟导师告了个假,又借了把伞,去了自习教室。
    到了教室楼下,眼见离熄灯时间差不多了,陈慕昀也懒得上去,就打着伞站在屋檐下的雪地里,冰凉而清新的空气,叫人心情寂静。
    阮青青走出教学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漫天飞雪下,昏暗灯光里,高高瘦瘦的男孩,打着伞,冻得原地跺脚。
    全院公认最沉稳能干的学生会主席,此刻看起来却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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