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问题还需要再说明,你先看一下,我随后就到。”
“好。”
岳绍辉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兄妹二人。面对父亲一样的大哥,钟伟婷脸上终于回暖些,“大哥,刚才你都听到了?你觉得呢?”
钟伟良坐下来,“一切照旧。”
“大哥,你和大嫂工作都忙,小离也大了,我想接他回我身边……”
“我说的‘一切照旧’,是让孩子跟他爸爸回去。”
“‘爸爸’?”钟伟婷提了声音,“大哥还嫌我不够羞辱?还要让岳绍辉继续,你让我怎么面对他?”
钟伟良皱了眉,“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不觉得有问题吗?这是在讨论小离的生活,为什么处处都还是要先关于你?”
钟伟婷被斥了一句,抿紧了唇。
“伟婷,十年了,是时候放下了。当年你还小,受了重创,不能担当起做妈妈的责任,这个大哥理解。可小离毕竟长大了,懂事了,他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长。十年,你没有做到,可是三个月,岳绍辉做到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钟伟婷苦笑一下,“大哥是想说,我十月怀胎受尽折磨和人言,一路到今天,倒不如他三个月的做好人?”
“你的苦,大家都知道,可是岳绍辉的难,你却看不到。当年的痛苦,你承受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可那是在一个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岳绍辉,他除了没有身体上的痛苦,为了小离,他同样放弃了很多,而且是在有选择的时候。”
钟伟良说着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是一种求生的承受,痛苦,坚强,被逼无奈。而在有选择的时候还能义无反顾,这就是勇气和担当!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岳绍辉选择小离的方式是最重的,他要放弃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几乎是要改变他已经成型的整个生活。一个男人的担当,一个人的担当。”
大哥最心疼她,当年那样的羞辱,大哥自己气得吐血,都没舍得说她一句重话。钟伟婷眼中一酸,“大哥说的是,我是应该担起责任,我是妈妈,带小离回家不正是理所当然吗?
“你这不是‘担当’,你这是在赌气!”钟伟良终于加重了语气,“伟婷,你该长大了!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正视自己。十年前是个错,这个错,是你自己的错,可以让你铭记在心,可以在你心里留下永远的疤痕,却不能成为你充满仇恨的理由!痛,会让你更珍惜眼前,可是恨,只会让你毁掉到手的幸福。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欠你的,而你,欠小离!就是这么简单。”
“大哥!你……”
“小素说的对,这些年,我也一直无法真的面对小离。小小的孩子,心思极细,他活得比我们都坚强、都勇敢。他一直在等,终于等来了他的爸爸。”
提起这两个字,钟伟良长长吁了口气,眉头更深,“短短几个月,小离为什么会这么离不开他?只因为他有爸爸的头衔么?他怎么可能比我们更爱孩子?”说着轻轻摇了摇头,“是因为不管多么突然,不管他背后承受了多少,在岳绍辉眼里总能很清晰地看到:小离是无辜的。不是小离让他失去了小素,不是小离让他的生活突然变得忙碌又乏味,小离是他的孩子,不是从天而降的祸。他也许没有我们爱小离,可是,比你、我做孩子的亲人要纯粹得多。”
沉默,许久,钟伟良也有些出神,直到听到轻声的啜泣,才抬起头。
钟伟良起身走过去搂了小妹的肩,“不想把自己的孩子失去给一个不是他爸爸的人,你就要好好振作起来,重头来过。”
“大哥……你同意他和小素了?”
钟伟良挑了下眉,没吭声。
看大哥的样子,钟伟婷知道这事已经是十有八/九了,叹了口气,“其实……我想把孩子带走,也是想成全小素。”
“你多心了,小素那么喜欢弟弟,怎么会介意。”
“不是这个。”钟伟婷擦了擦泪,“我是想,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小离又喊他‘爸爸’,这么乱,先不说孩子会不会接受,传出去,肯定要被人戳我们家的脊梁骨。”
钟伟良笑了,低沉的声音好不爽朗,“戳吧!让他戳到我钟伟良的眼前来。我看谁敢!”
……
岳绍辉开车进了设计院家属区,刚刚三点半。正是上班时间,大院里很安静。
绿树成荫掩着红墙白檐的小楼,初夏正是花色齐全,一进来就满眼颜色。车停在门口指定的车位,岳绍辉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她家,抬头看小阁楼,老式推窗向外开着,不觉纳闷儿:那圆窗那么小,当时小兔子是怎么钻出来的?想起那夜小兔子从楼上跳下来,没有一点停留,没有一丝犹豫,砸在他心口至今还隐隐作痛,一口咬下去,那么过瘾。他笑了,心又怦怦跳,想她,真特么想她!
再抬头,嘶!那天夜里只顾了心跳竟然没发现老房子层高这么高,好危险。不觉咬咬牙,有必要对她进行安全再教育。
用钥匙打开门,静悄悄,清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