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焕捡起座位底的衣服还给尹棠,率先开口:“你伤怎么样了?”
他觉得要是没人主动说话,两个话唠教练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太了解自己的教练了。
这次内向自闭比赛是他输了。
“疲劳性骨折,可以滑冰,可还是恢复得不太好。”尹棠有柔和的南方腔调,听得出他目前离家甚远,蜷曲的舌音和鼻腔音含混,但平翘舌却清楚干脆。
他没有教练说得那么自闭,也不躲闪何焕的问题,回答流畅大方,甚至伤情都耐心说明。
“但我去不成世青赛了。”尹棠摸摸自己手腕,“下个月要去美国康复治疗。”
“世青赛是什么时候?”何焕问。
尹棠的表情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难道不去吗?”
何焕是真的以为自己听错:“我要去世青赛吗?”
对视和沉默后,尹棠把手伸至何焕脑后,碰了碰他的后脑勺:“原来当时真的磕得挺严重……”
“你知道我受伤的事情?”何焕今天是有很多问号的小朋友。
“当然知道,因为当时是我打得急救电话。”他看到何焕愣住,就继续自然而然地往下讲,“你忽然停住被摇臂摄影机拍在冰上,一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我因为受伤不能上冰,就赶紧打了电话。”
“谢谢你。”有人重新描述当时情景,何焕自己亲耳听到才感觉真的有点蠢。
“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抢拍了。”
“就像你自由滑时候那样?”
“那么明显吗?”
“我只是脚受伤了,耳朵没有聋眼睛没有瞎。”
何焕现在希望他们俩的教练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原本他还以为不会有比刚才更尴尬的时刻。
“所以我们其实都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
前排坐的一个女孩子忽然转身爬在椅背上:“而且你还有代号哦!”
何焕记得她,双人拿到银牌的女选手,前三名选手都要参加对应项目的发布会,他们见过只是没说过话。
“屈琳琳你坐下。”尹棠叫出女孩的名字,他音调比之前高出不少,幽暗的坐顶灯也照得出他脸颊浮上的红。
屈琳琳朝尹棠笑:“这外号还是你给人家起的,还不让说……”
“我什么时候给何焕取过外号!”
尹棠话音刚落,何焕就猜到自己的外号是什么。
他还猜到尹棠是福建人。
他名字的焕被尹棠念成饭,其实倒也不是大的错音,但他偏偏姓何。
连着读就成了盒饭。
何焕的名字简直是福建人普通话杀手,两个H发音的字叠加,更要命的是后一个结尾还是鼻音。何焕自己也笑了。
“所以啊,那之后我们私下就都叫你盒饭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改,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何焕笑着摇头:“听着就挺好吃的……而且还挺顺口。”
“哪里顺口了!”尹棠比被叫外号的人还不平和愤懑,“你怎么还自己笑自己的!”
何焕确实平常笑得少,所以他这样笑开来竟有几分阳光的璀璨,冷淡的眉目也霎时疏朗。
回到酒店时,车上的选手都已经知道何焕承认自己的新代号,他们也稀奇俱乐部的选手到底平时要怎么训练,问了他不少问题,何焕一一回答,最后从电梯出来才和大家告别。
如果在来之前告诉何焕他会在四大洲赛上认识这样多有趣的人,甚至还会和这些人成为朋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他性格内向,太过享受自己的安全领域,不需要社交也能和世界融洽相处,但真的与人产生意想不到的交流,似乎体验也没那么差。
回程飞机上,宋心愉在睡精致的美容觉,两个小时也不放过,成明赫趁着教练熟睡,低声问何焕,“你觉得我们回去会挨罚吗?”
他本来很期待再回中国,回到宋心愉麾下学习,但仍然对短节目结束后发生的训话心有余悸。
“肯定会。”何焕了解宋心愉,他挨得罚那可太多了。
成明赫悲惨的童年回忆被勾起,绝望瘫进座椅,“我小时候因为偷懒少跑几圈,被教练拉到外面太阳底下十倍奉还。”
“那你跑得下来吗?”
“跑不下来啊!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分期付款和利息这两个概念,我还了半年才换完那次欠的债。”成明赫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爸妈回来差点没认出晒成煤球的我,现在可千万不要这样罚我,我这张脸可是韩国星探盖过章的英俊帅气,不能受到这样的摧残!”
何焕觉得师兄夸张的语调很有趣,不自觉笑着附和,“韩国的星探是很厉害,还会说中文。”
成明赫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说中文?”
“嗯,不过说得不太好,但可以听懂意思。”何焕从上衣口袋翻出一沓厚厚各色名片,“他们知道我是中国人后说得都是中文。”
何焕只在韩国逗留几天而已,这其中他出门的日子更是稀少,就这么一会儿便受到这样多青睐和来自长相与气质的肯定,成明赫忍不住按揉何焕头发:“你小子……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