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就好上了。”
春姑姑迈二门进来,身后领着十几个丫鬟,另有刘大夫也笑眯眯的跟着一道。
“我就说吧,不用多一道儿的过来说和,夫人偏不听。”
她笑着指给身后刘大夫看,“这会儿子,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咱们倒成了碍眼的秃头了。”
刘大夫跟府里主子常打交道,也笑着附和:“您不过来,我可得跑这一趟。
曲妙妙忙推开某人,也不说话,径自回了屋里。
春姑姑近前打听:“还气着呢?”
崔永昌忙央求道:“好姑姑,您帮着给说说。”
“你呀!”春姑姑没好气地戳他脑袋,“哄好了这边,待会儿再去给你娘磕头,她平素里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听了你那些胡闹的话,愣是急地抹眼泪,又不肯叫我们瞧见,一个人憋屋里大半晌呢。”
崔永昌不认自己胡闹,只点头说待会儿去磕头。
“犟筋!”春姑姑看着他长起来,岂会听不懂他这点儿子小心思。
狠狠的替辛氏打他一下,又骂:“如今你老子不在跟前,你娘跟你媳妇就指着你了,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不好么?非要去五迷三道的掺和那些!”
正说着,里间刘大夫请完了平安脉,一脸喜色的出来。
“少爷,得您过来一趟。”
“怎么了?”崔永昌当是曲妙妙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忙不迭的丢下春姑姑就往屋里去。
曲妙妙正赌气呢,别着脸,不肯看人。
刘大夫眼神儿在小两口间游弋几番,才拱手道喜,只说少夫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话音方落,曲妙妙愣了,崔永昌愣了连春姑姑也呆住了。
好在她老人家反应机敏,不过片刻,便扺掌大笑道:“真真是老天爷保佑!我去跟夫人报喜,你去开方子抓药,咱们府里这灯笼彩绸的,可得挂起来了!”
宝妆宝梅也跟着高兴,忙领着底下众人,将那些花花草草从新归置一番,又收拾屋里,将一应孕妇不能闻的、不能近的物件,全部收起,堆在库里。
出了香雪堂,春姑姑掩去笑意,凑近了瞪着眼,急声抱怨:“你这老货,定好的是一个月,回头他安定下来了,再胡乱搪塞个由头,只说是看错了。”
月份往小了的说,赶着没显怀前,还能多些时候劝他收心。
“真是麻杆子搭桥,你顶不上用途!在自己家里,你还惦记着那点儿名声呢?”
“眼下也就罢了,等三四个月该显怀的时候,我看你拿什么来糊弄!”
刘大夫嘴笨,好半天儿功夫,插不进话去。
终于,春姑姑骂了一通,心里痛快了,他才磕磕绊绊道:“别骂了!别骂了!”
“少夫人是真有身孕,咱们编的那个,使不上啊!”
这回,换春姑姑愣住。
她话也来不及说了,丢开众人,拔腿就往点春堂跑。
辛氏药劲儿上来,昏昏沉沉的才将睡着。
就听她扯着脖子道喜,又让人找几个伶俐的绣娘来,待会儿就要选花样子,把小孩子的一应鞋袜小衣早早的备上。
“说是做戏,你怎么还往全套了赶呢?”辛氏歪在软枕上笑她。
春姑姑眼神一瞥,满是喜色:“太子换了假狸猫,咱们的花样子还没拿出来,刘大夫那儿就诊出来了。”
她接过小袄,给辛氏披上:“不是做戏,您是真要抱大孙子啦!”
辛氏眉眼弯起,病也消了,气也没了,招了刘大夫过来,亲自详问再三,又领了人去库里翻有益的补品,再不管旁的。
然,转天没人在府门外拦着,崔永昌反倒自己不肯出门了。
“你跟着我干嘛?去找你的大哥哥,办你的千秋大业去啊。”曲妙妙嘴里说着反话,吃了一半儿的果脯丢在盘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私下乱瞥,却终是偷偷落在他的面上。
“这不是怕你生气嘛。”崔永昌倒也诚实。
“我可不敢。”
“那我这会儿就走?”某人作势起身。
“你敢!”小人儿怒目眄视。
只是如今她有了身孕,神佛菩萨在天上听着呢,且不敢说那些胡言乱语的混话了。
“不敢、不敢!”
崔永昌在她身旁坐下,看她一会儿,小心地伸手抚在她的肚子。
也不知是觉察到了什么,惊喜地笑道:“他动了!阿娪,他在里面动!”
宝妆进来给主子换上温茶,听到此话,摇头给他解释:“您是听差了吧,刘大夫说了,要三四个月才能显怀,再要听到动静儿,且早着呢。”
曲妙妙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小声嗔道:“瞎听什么,那是我喝水的声音。”
崔永昌厚颜道:“我夫人本事了得,喝水也是好听的。”
曲妙妙下颌扬起,只抿着嘴笑。
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能叫他留下,再不闹着往北边去送命,真真是自己的福星。
两个人窝在屋里,一个傻乎乎地趴着听胎动,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跟肚子里那小祖宗说些什么。
另一个,则哄孩子似的歪着由他胡闹,直到眼皮子打颤,手上的话本子拿不住了,落在地上,人才沉沉睡去。
崔永昌给她盖好了被子,趿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