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就是在帽儿岛上,跟着萧二爷学的本事。
“二叔性子沉稳,做过镇北军的探白将军,一身功夫出神入化。”
“那会儿咱们镇北军兵压云中府,后梁的皇帝小儿缩着头不肯出来,二叔只身潜入敌营,提着那小皇帝的衣领子朝城上喊话,对面的人才知道丢了这么个人。”
“母亲甩了脸子,直说不管常家的事情,无非是想逼着二叔将父亲从京城给接回来。”
曲妙妙面有惊讶:“父亲不是进宫给太皇太后侍疾?”
崔永昌抿着嘴,勾出一抹讽笑:“哄外人的话,你怎么也信?”
宫里面那么多太医守着,又怎会使到父亲成年累月的在跟前侍奉?
那不过是朝廷拿来说给镇北军的将士们听得好话罢了。
先帝爷那会儿,扣了太爷爷在京城里,才能放父亲回青州自由。
如今他也娶妻成家,宫里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便效仿了先帝,扣下父亲在京城为质。
镇北军于崔家,是荣耀,亦是枷锁。
一时半会儿,曲妙妙还理不清这其中的干系。
但看他神色,也能体会到一些难处。
曲妙妙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将自己跟他贴得更近:“我是不懂,但你若有不开心的时候,只说与我听。”
小人儿声音吟啭,比窗外的那只画眉都要令人悦耳。
“我是你的妻,两个人担着总比一个人要轻松一些。”
崔永昌吻了吻她的发,馨甜的香味扑在面上,呼吸间,皆是她的味道。
“你真要帮忙?”某人笑着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小人儿目光坚定,认真道:“你当我是外人么?”
夫妻本一体。
哪有什么帮不帮忙的道理。
这人真是聒噪,净问的是废话。
崔永昌手上顺势及上,最后把人环在心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论是姑娘、儿子,你早日叫母亲抱上乖孙,咱们俩的责任就交了一半儿。”
以为她又要嗤声起身。
崔永昌环着的手稍稍松开,只笑吟吟地看她的眼睛。
这回,曲妙妙却没有走。
她噙着笑,四目而视:“你这个坏人,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某人理直气壮:“哟,长本事了,你想诈我什么?”
曲妙妙噘着嘴,嗔他:“你让他们换了我素日养生的汤药。”她咬着小牙,眼神微微朝上,“你换了什么,难道这会儿就给忘了?”
他撺掇了刘大夫一道儿,在背后捣鬼,当自己不知道呢?
崔永昌豁然舒笑:“你找刘大夫逼供了?”
“哼。”曲妙妙吓唬着撕他的脸,“那四喜养身汤我吃了大半年了,什么味道我还不不知么?里头换几样药材,我头一口就吃出来了。”
她可是下了功夫,跟着铺子里的大夫仔细学了些医理的。
岂能教他给糊弄住。
崔永昌脑子灵活,半点儿不见羞涩,只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面说:“平日里,我一提这话,你就要做羞回避,我当你心里不肯,早知道也有这心思,我当更加努力才是。”
他要努力什么?
他能努力什么!
“你——”曲妙妙没好气地骂他:“不羞!”
某人大言不惭道:“这有什么羞的,我若早些努力,这会儿怕是儿女双全了!”
后来,原是在院子里海棠树旁要画的《美人赏花图》,因某人的越性勤奋,改作了《半偏云鬓娇憨图》。
睡醒的小人儿朝那画上去看,瞥见题字——吾妻阿娪,醉我醉人间。
她螓首敛目,羞红了脸,埋在某人心口,不肯再看那画一眼。
第47章 “都听你的。”
詹事府的事, 辛氏打了主意让萧二爷出手,然常氏心里却也有自己的算盘。
夤夜更深,一艘装满药材的货船自东边使来,停在平江府城外的码头。
货物未卸, 便打里面出来了十几个奴仆丫鬟。
“主子, 当心梯沿。”说话的是常氏跟前的当家女掌事。
顺着她躬身的方向望去, 一纤细身影自夜色中走出,映着两旁灯火,才渐渐瞧清了模样。
那妇人挽着髻, 发间簪着点翠金凤,步履轻移, 似是闪着熠熠金光,一身华服乃辉月纱所制, 提灯而过, 满天星辉皆披于身。
柔荑凝脂, 搭在那女掌事手背,抿唇轻道:“他人呢?”
女掌事撇着嘴朝正前方指:“您瞧, 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常氏峨眉微蹙, 虽是不喜, 但娇态天生,只在眉目间肆意流淌。
她微微咬唇,红唇上附着的那枚胭脂记愈发的清晰。
前头那人笑着过来迎人:“知道你要来, 我高兴的一夜不能合眼, 天刚擦黑, 我就来了。”
“哼。”常氏满脸讽笑,冷冷地嗤他,“少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 你们父子两个背着我捣鬼,等回去我再收拾你们!”
萧二爷也不说话,只赔着笑脸,凑近了扶她上马车。
灯火明灭,待人走远了,一声号子冲破了浓夜。
“嘭!”火把燃起,码头便又热闹起来。
常氏盯着跪在跟前的父子俩,恼地骂人:“三张纸糊出个驴头来,她辛荣好大的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