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倩倩今日穿了一身正色石榴裙,长发挽起,梳成一对俏皮的双螺髻,鬓间簪一抹嫣红,远山黛眉,最是娇俏不过。
辛氏才从里间出来,正凭窗而立,指挥外头几个婆子把花草调换了摆设。
瞧见她来,笑的眼睛眯起:“哟,咱们家的小仙女来了。”
伍倩倩顺手接过春姑姑手中的四方斗盆,轻松地摆上一旁的高台。
“我的儿,你这神仙似的穿戴,怎么还粗手粗脚的来做这些。”辛氏笑着喊人拿湿帕子来,拉起她的手擦拭。
“随手的事儿。”伍倩倩笑道,说着,旋群一圈,外头又问,“小姑姑,您瞧我今天好看么?”
辛氏眉眼带笑,把人领在屋里坐下,故意不作回答。
“不好看么?”伍倩倩有些无措。
她从没扮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应装扮,全是按照明月楼伺候的小丫鬟说的来。
该不会是那丫鬟诳了她?
春姑姑也跟进屋里,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笑着道:“傻丫头,小姐逗你玩呢,这都听不出来?”
“真的?”伍倩倩不信地追问。
辛氏抿嘴而笑:“好看,好看!比那画上的神仙还要好看呢。”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伍倩倩抬下巴骄傲:“我才不要跟神仙比,一个个木雕泥塑的,跟大家闺秀似的,好没意思。”
“我爹说,人活一世,当潇洒自在,我不做神仙,我要做小姑姑这样的侠女,造福一方,利好百姓!”
辛氏宠溺地摇头,反问道:“那敢问咱们倩倩女侠,今日怎么没有潇洒自在,反倒做了大家闺秀的扮相?”
“这个……”
伍倩倩咬着嘴唇,眼睑上抬,小心翼翼地商量,“小姑姑,我求您一件事儿呗。”
“你说。”
辛氏随手端起热茶,细细地吃。
“我想跟大表哥一起去见见蔡家的寿宴。”
“不成。”
辛氏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她,“人家帖子上只写了你哥哥嫂嫂的名字,连我都不得随行。”
这话分明是说来搪塞伍倩倩使得。
蔡家此次寿宴,递的是崔永昌两口子,里头自然是有辛氏的授意。
辛氏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儿子,虽不成事,但好在正直善良,如今又讨了媳妇,更是成熟不少。
辛氏虽没望子成龙的心思,但也盼着儿子儿媳能早日接下家里的生意。
以后里外往来,有小两口应承安排,她自乐得轻松。
这个节骨眼儿上,再使个小表妹跟着,旁人笑话不说,儿媳妇恐怕也要心生不满,私下里埋怨她的不是了。
“怎么不成?”伍倩倩挂在辛氏肩头撒娇,“前些日子您带我出去,那帖子上不也没写我的名字么?”
“我带你成,他们不成。”辛氏板着脸道。
“小姑姑——”
伍倩倩搂住辛氏的脖子撒娇,猫儿狗儿似地抵着脑袋往她怀里蹭。
辛氏以两国商贸白手起家,在边境战场上几次命悬一线,全凭着伍洋、伍大雷兄弟两个相护,才保全了性命。
亲友故旧里头,她跟伍洋这个大哥是最为亲近。
伍洋老来得女,媳妇又早早的去了,做姑姑的疼侄儿,辛氏待伍倩倩更是比亲儿子还要偏爱。
即便是知道这小丫头揣了旁的心思,但耐不住她一磨二闹,没多会儿功夫,辛氏也只得点头应她。
又再三嘱咐,要她好生听哥哥嫂嫂的话才是。
伍倩倩站直了身子,任春姑姑给平展衣裙,笑着回话:“小姑姑放心,我肯定听话!我有小姐妹在蔡知州手下当差,我只去找她,绝不去别处惹事!”
辛氏沉声片刻,没记起知州衙门有京城的姑娘过来当差的。
大陈虽是出过几个女将军、女教授,终不过是凤毛麟角,并非常态。
“是康王府的小郡主。”春姑姑提醒道:“康王爷来了不知道多少回,冯将军不肯回去,小郡主孝顺,自荐去了知州衙门,如今在蔡知府手下,做了个巡检少尹。”
伍倩倩冷嗤一声,咬牙慢声道:“才不是呢!”
她跟秦樱是闺中好友,京城习武的姑娘不多,脾气相投的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总要互相拆解些心中的烦闷。
康王府的事情她听得多了,自是了然于心。
“分明是她那个庶出的哥哥下作,仗着镇南侯府那老虔婆的势,找了个地痞无赖给她做亲,她母亲久居军营,她们康王府的后宅,可不是被那对如狼似虎的母子给霸占了去。”
伍倩倩短短三两句话,就把康王府的那摊理不清的糟心事摆了个清楚。
辛氏听了,垂目不语。
就连一旁的春姑姑都跟着摇头,啧舌长叹:“秦家小郡主也是可怜。”
论辈分,康王是宣平侯的姨表舅舅,两个人又是自小长起来的关系。
他们家的事情,辛氏多少也知道一些。
冯娟戎马战场,比多数男子都要强,岂能容得了与旁人共侍一夫?
康王自己拎不清,舍不得在两个女人间做出抉择,就是再跑一百次军营,也劝不回冯娟的。
真是当局者迷啊。
辛氏太息一声,跟伍倩倩道:“你跟小郡主交好,只说你们俩个的事情,少要掺和人家的私事。你主意多,回头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我可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