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往众人身上打量一圈,瞧出名目,戟指怒目的便冲路喜骂道:“你们这些猴崽子!平日里纵着他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这会儿在主子面前也两头白面,好大的胆子!”
又呵斥左右,将路喜连带着方才那两个执棍的小子一起捆了,一并作罚。
见自己的后手被揭穿,崔永昌心里也慌,他趔着欠身,刚想开口服软,就听见外头有窸窣脚步。
春姑姑赶忙出去,听了消息,笑着过来说话:“小姐,伍爷来了。”
怕辛氏还要再打,春姑姑将崔永昌护在身后,又劝一句:“年前来信,伍爷就念着身子不好,咳嗽不止,天冷后又添潮热盗汗之状,身子骨也日渐消瘦,大有气阴耗伤证型,咱们不得出去迎迎才是正理。”
崔永昌也大着胆子出言揣测:“大舅舅是来投医的?”
他盼着哄他娘出去,自然语气咋呼,把投医两个字咬得一清二楚。
辛氏手里经营有药材生意,名下医馆亦有不少圣手高人,人家千里迢迢地拖着病体前来,恐也是为了医病。
“多嘴。”辛氏睨他一眼,点指斥道:“且先饶你这回,收拾收拾,紧着领你媳妇去前头见远客。”
“得令!”
获了赦免,崔永昌笑着起身,双手抱拳,做出乖巧模样。
“逆子。”辛氏没好气地念他一句,迈步出去。
等人走远,瞧不见身影,崔永昌才臊眉耷眼地回屋,接着就传出催命符:“傻愣着作甚,还不快进来伺候!”
头一回见崔永昌这个蛮霸王吃亏,曲妙妙心下暗喜。
整日里就只许他怼别人,可算也叫他吃瘪一回了。
该!真真的活该!
“这就来。”曲妙妙藏起嘴角的笑意,按下喜色,提裙跟了进屋。
崔永昌自觉在她跟前落了面子,心里不快。
先是打了方才泄露他行踪的混小子,又摔茶盏,横挑鼻子竖挑眼,逮着跟前的人好一顿臭骂。
撒完了脾气,他才侧目而视,点名道姓的叫曲妙妙近前更衣。
换了见客的衣裳,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点春堂去。
崔永昌步子大,三五十步,瞧不见人,扯着脖子就骂:“踩死蚂蚁呢?走个路也要旁人催着?”
曲妙妙加紧脚步跟上,走得急了,鬓间步摇击的乱响。
“你等等我。”她轻轻拉他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讨饶,“我不跟不上你的步子。”
崔永昌板着脸甩了她的手,“刚才笑我的本事哪儿去了?”
“我没笑。”曲妙妙别过脸,出声否认。
“敢做不敢当?”崔永昌捏紧了她的手腕,把人带到近前,府下身子,凑在她耳边威胁,“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我真没笑。”曲妙妙面露难堪,湿润着眼眶去救自己的手臂。
她身材娇小,被崔永昌提着一只胳膊,整个人就像是被揪起了一角。
这处又人多眼杂,叫旁人瞧见,实在丢脸。
“再不认,打了你的狗牙。”崔永昌恶狠狠道,手上的力道还是松懈了些。
曲妙妙挣脱束缚,退后一步,立在他的身后,委屈地道:“我真没笑。”
崔永昌不满地睖她:“没良心的东西,见爷受过,你心中大快?”
说话间,自点春堂出来一红衣小姑娘,身量不高,披着远行的大氅,两颊被风催得通红,小小一只,埋在毛茸茸的狐色领子里头。
还没凑近就高兴地招手唤人:“大表哥!”
崔永昌抬头,瞧清楚来人,笑着应声:“倩倩也来了,大舅舅呢?”
“爹爹在里头跟小姑姑说话,春姑姑说你劫后余生,让我过来探探。”
伍倩倩俏皮地答话,一双细长的凤眼睁得明亮,不着痕迹的落在崔永昌身后。
“是嫂嫂吧?”
伍倩倩笑着伸手,要去拉曲妙妙仔细观瞧。
却被崔永昌长臂拦下:“成亲那会儿不是见过?你还捧了夹生的饺子近前,这会儿就认不出来了?”
他顺势把曲妙妙拉在自己近前,捏住她的肩头,宣誓自己的主权。
曲妙妙羞红了脸,推他不开,只得稍稍敛目,尴尬的随着崔永昌的称呼,喊了一句表妹。
伍倩倩不悦地犟鼻子,瘪着嘴调侃:“嫂嫂好福气,大表哥待我们这些妹妹们,可从不这样。”
崔永昌顺口道:“你们是皮糙肉厚的假小子,整日里舞刀弄枪,男人见了都要瑟缩。你嫂嫂娇滴滴养出来的姑娘,可扛不住你粗蛮地生拉硬扯。”
伍倩倩道:“嫂嫂是娇滴滴姑娘,我就是男人不成?大表哥,你偏心,我要告诉小姑姑去!”
崔永昌嘴不饶人:“你去啊,我还急着跟大舅舅告状,说你一来就奚落我呢!”
“你!”伍倩倩蹙起眉头,一口小牙咬紧。
“你什么你?咱们这会儿就去大舅舅跟前评理,让大舅舅来做公断!”
“我才不去。”伍倩倩呛声,“爹爹偏你,在他跟前,你是亲的我是干的,我只叫嫂嫂来主持公道才是好哩。”
她也不怯生,笑嘻嘻地挎住曲妙妙另一边的胳膊,亲昵地道:“嫂嫂可要为我做主,好好管一管大表哥!”
“怕是要表妹失望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