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他又回来了。
陆淮安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问道,“将人劝走了吗?”
扈九舔了舔后槽牙,拱手道,“回主子的话,景妃她说……若皇上不弃,她愿意将孩子交给您照看,只要能留这孩子一条性命!”
陆淮安倒是没想到景妃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他沉吟许久后,颔首道,“那就留下这个孩子吧,就将他安置在丰庆宫,让人好好的照顾。”
扈九脸上浮起一抹疑惑,“您真要养着这个孩子?”
陆淮安深深的看了扈九一眼,“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会一辈子都留在这个皇宫罢?”
扈九瞪大眼睛,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正要开口,这时外面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公公上前道,“皇上,庆阳郡主求见。”
陆淮安想都不想便拒绝道,“不见,将她打发了。”
小公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扈九收回神,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见陆淮安站起身,绕过御案朝外走去。
他连忙跟了上去,“您还是决定要去见庆阳郡主?”
陆淮安没有言语,他阔步出了御书房,一眼就看见正在和小公公争执的庆阳郡主。
庆阳郡主这时也看到了陆淮安,她狠狠的沉了脸,越过小公公朝陆淮安走来,也不行礼,开口便叫了声“淮安”。
陆淮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挑她的礼仪,只淡漠的问了一句,“何事?”
庆阳郡主闻言,立刻急声道,“你大哥他最近情况很不好,当初的事,到底是你误会了他,你看能不能下旨让黄太医为他诊治一番。”
黄太医在陆淮安登基后便开始替沈从武医治腿疾,而后一举成名,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唯一的药王谷传人。
“这件事,朕做不了主,黄太医愿意为谁诊治,不愿意为谁诊治,这是他自己的事。”陆淮安睨着庆阳郡主道,“还有,这是朕最后一次见你,以后,你莫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否则朕会对陆秦安不客气。”
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今天就算一个了解。
庆阳郡主根本没想到陆淮安会拒绝她,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退让和付出,她就这样愣在那里,看着他甩袖转身,从自己的视线离开。
良久后,她才反应过来,正要追上去,一旁的静孺却拦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道,“郡主,皇上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您再纠缠不休,他不会放过世子的。”
“可他到底是我的亲身孩子,他这样……是忤逆不孝啊!”庆阳郡主低声骂道。
静孺的声音压的越发低,“您错了,皇上他不是您和镇国公的孩子,而是酆太子和酆太子妃的孩子。”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庆阳郡主的耳中,庆阳郡主扭过头朝她看去,不知过去多久,她眼眶中慢慢的沁出一滴泪。
“主子,庆阳郡主已经离开了。”一个钟后,扈九回到内殿,朝陆淮安禀道。
陆淮安“嗯”了一声,旋即又吩咐道,“可以着礼部安排选秀了。”
“选秀?”扈九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您、您是当真的?”不是说不会在这个宫里待一辈子吗?
陆淮安颔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从五品官以下的家眷里选,民间女子也可。”
扈九只得将消息传了出去。
到了五六月份,庆元朝第一批宫女进了宫。
陆淮安最终选了一位中宫皇后,是一位德容言行都极为出众的六品官嫡女,两位贵妃,并四位妃子,都是从民间而来,容貌平平,德行出众的少女。
帝后大婚一个月后,陆淮安将景妃生下的孩子交给了皇后照顾,并取名为陆世。
皇后秀外慧中,对那孩子视若己出,一言一行皆培养的极为得体。
陆淮安是在五年后才查到裴卿卿的踪迹的,彼时,陆世已经颇有太子风范。
在第六年,匈奴王庭卷土重来,他命皇后和刑部尚书宋厉辅佐太子,自己则御驾亲征。
三月后,匈奴王庭被重创,十不存一,但陆淮安也消失在了大漠中。
邺城的食馆里,数月前,裴卿卿带着英欢和麻姑去了一趟苏州府,在寒山寺和当年分别的银瓶、银杏重逢,接着一行人又回了邺城。
人多了,吃饭的嘴也多了,裴卿卿便将食馆扩大了一倍。
已经过去了六年,裴卿卿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陆淮安。
那是一个清晨,天刚刚亮了些许,她和麻姑去了早市采购蔬菜米粮,准备离开时,却见对面米铺的掌柜的一脚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踹倒在门口,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真是个废物,除了吃还会什么,连一袋米都扛不动,看我不打死你!”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裴卿卿有些看不下去,她提着篮子朝对面铺子走去,到近前后,不悦的喝了一声,“住手!”接着,她走上前,将男子扶了起来,正要替他拍打去身上的脚印子,结果却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止住了所有的动作,这人的眉眼好像陆淮安!
只是,陆淮安怎么会这么落魄呢?
她心口剧烈的跳动着,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米铺掌柜的声音,“我收拾自己铺子里的伙计,你这郎君莫要多管闲事,快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