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和他们是说不通道理的,一点点道理都别想说通。是的,她以前不这样,她前世也不一样,她像傻逼一样奉献自己的一生,换回来别人的不记恩和瞧不起!
她是长女长姐,所以她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养活弟弟妹妹到这么大,奉献自己让弟弟妹妹上学,平时有好吃的也全让给弟弟妹妹,现在还要用婚姻为他们铺路,不想干就是自私自利!
她是江见海娶回家的媳妇,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要帮人孝敬老娘和照养儿女,付出了那么多却连一口好吃的都不能肖想,不然就是自私自利!
谁想过她想要什么?谁知道她喜欢读书,也想上学识字读书看报?谁又知道,她曾经也想找个互相喜欢的人,结婚恩恩爱爱互相照顾着过日子,然后生个可爱的孩子,白头偕老?
没有人知道,没人一个人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更没有人在乎!
胡秀莲不管宁香脸色不好看,还在看着她继续说:“咱们女人都这样,你嫁给谁不是这样过日子?好歹江厂长有能力工作好,家里条件好,你等你婆婆那个什么了,再让江岸江源和江欣认你当娘了,你们跟江厂长进城去,那往下是不是全是好日子?有江厂长这样的爹,江岸那三个孩子能差到哪去?以后啊,全是你享福的日子好伐?”
宁香紧紧捏着手里的饭勺,努力压住气,抬目看向胡秀莲,“如果嫁给谁都是这样,嫁给男人都过这样的日子,那一辈子不结婚也罢!谁是贱骨头,非要找个男人过这样的日子!给自己找这样大的负担和麻烦!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个婚离定了,谁说都没用!”
胡秀莲也被她这疾言厉色弄得来脾气了,眼睛一瞪道:“我和你爹不同意,我看你敢离!我看你是真脑子瓦特了,想一出是一出,连离婚也敢想!江厂长是什么人,是你想离就离的!女人这辈子,就是结婚生孩子,相夫教子,你懂不懂?!”
宁香冷笑,“现在不是旧社会,现在国家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这个婚我说离那就一定离。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经过你们任何人同意!女人一辈子就是结婚生子、相夫教子?那我这辈子非要证明给你们看,女人一样能干出事业来!”
说完这话,她也没心思炒菜做饭了,把手里的饭勺一扔,并扔一句:“这饭我不吃了,你自己做吧。”
胡秀莲看她撂脸子回屋,冲她后背就喊:“宁阿香,你作腾也要有个限度的啊!你一个女人家,大字不识几个,能干出什么事业?你要是真敢把这个婚给作离了,就别进我们这个家门,我们宁家不要你这种败名声的女儿!”
宁香挎着黄书包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回来的宁金生碰上。她冷着脸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径直和宁金生错肩走过去了。
宁金生闻到了她身上的火药味,还愣了一会。进了门看胡秀莲一个人在做饭,过去搭手帮烧锅,问胡秀莲说:“我看阿香挂着脸出去了,又发生啥事体了?”
胡秀莲在灶头上一边乒乒乓乓炒菜,一边气不过道:“又提离婚的事呢,跟我吵了一架拿包出去了,说不吃饭了。我看她是吃错药了,从前性子那多软和,谁人见面不夸一句咱家阿香好?做人媳妇倒不行了,现在突然回家来闹这么一出,脾气也臭成这样,真是叫人生气。不过就是江岸调皮推了她一把,脑袋撞个包,也没什么大碍的,至于她这样的啦?”
宁金生听这话也有气,“你就让她闹,江见海现在在外地考察学习呢,谁跟她离婚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作出什么妖来,我们不过让邻里看场笑话罢了。闹完回江家,日子不好过的还是她!”
胡秀莲也是真被弄得生气了,不过她还是考虑了一下实际情况,看着宁金生说:“她就这样胡闹不回去,人家江家肯定对我们有意见的,说我们没教好闺女,还得说我们不懂事。“宁金生吸气想了想,“那就别等她缓什么情绪了,傍晚生产队收工,我就摇船把她送回去。“胡秀莲现在也不想留着宁香发泄什么委屈了,点点头道:“送回去吧。“
***
宁香中午没吃饭,在这个举国贫困的年代,饿一顿两顿那还不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粮食更少的时候,她要把吃的省给弟弟妹妹,挨过饿的还少么?
中午她随便找了个凉快的地方把最热的那一阵避过去,随后便挎着黄书包去了公社的放绣站。她现在手里剩下的钱有限,自然得抓紧做绣活攒点钱在手里。
眼下这个年代,致富是不可能的,只能随大流先解决温饱问题。
前世离开木湖镇大半辈子,宁香还很清楚地记得木湖镇上放绣站站长的样子。见了面脑海中的画面越发分明起来,陈站长穿一身藏青衣褂,笑着和她说话:“好些日子不见你来了。”
宁香笑笑,“家里有些忙。”
说细致了就是,最近是秋收时节,家中自留地里有庄稼要收,李桂梅都使唤她去做,她又要做饭做家务,还成天被江岸江源和江欣那三个崽子折腾,所以最近一周都没时间来放绣站拿原料。
随口寒暄了一句又问:“陈站长,还有原料吗?”
这个年代,乡镇上放绣站里的原料,都是从城里的放绣站或者绣庄里拿的。拿回来以后发给民间职业绣工,还有就是宁香她们这样的乡村绣娘,绣品做好经苏城销往申海和港城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