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无用,只会折磨自己,折磨别人,不如封闭起来吧。
后来他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可医生也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只好拼命从四周人的脸上抠下他们的细微变化,试图再找回共情和同理心。
最终却只是炼成了一双毒辣的眼睛,成了一台读取表情的机器。
所有喷薄的情绪,在路清酒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叫嚣着要冲破他心底那层纹理模糊的毛玻璃。
“阿川。”江潋泽毒蛇般的目光转向他,“宋霄说的是真的吗?”
只要他点头,棋盘将会倾覆,苦心维护的表面和平撕碎,江潋泽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端木棠继续合作下去了。
江家失去端木棠的助力,也许会走向衰败和覆灭,自己早晚要遭殃,甚至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
江潋川抬起头,对江潋泽轻轻笑了一下。
“哥,宋霄说得没错,端木棠早就跟他有牵连了。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也能成事,这种人,不留也罢。”
遭殃就遭殃吧。
否则他往后余生,要如何安放自己不为家族所容的善良?
第59章
江潋泽一走, 端木棠所有的从容和轻佻都不见了,只剩潦草的狼狈。
“阿酒,原来你早就要和宋霄联手来害我?”
路清酒漠然望向他:“你今天没有用我父亲用过的香水, 是因为以后再也看不到我, 不必再伪装了吗?”
端木棠怔了一下,竟然说:“如果不是宋霄添乱,我是真心想补偿你的。”
路清酒无力地笑了笑:“和他有什么关系?你让恩人的儿子替你背锅,你的愧疚一文不值。”
端木棠虽然仓皇狼狈, 刺向宋霄的眼神却是笃定的:“是你把我和江潋泽的项目搅得一团乱。”
路清酒想开口替宋霄反驳。
他一个每天只知道写歌的孩子, 连家族事务都不能接手,哪里来的通天本领搅乱你们的规划?
可是脚步没有动, 嘴唇颤颤地发不出声音来。
他们圈子里的规矩和礼节, 路清酒从小耳濡目染,心知肚明。
闯入别人私下的谈判, 还能让江潋泽压住暴戾和恶意卑躬屈膝地请他坐下,绝不只是因为他是宋家的儿子。
何况宋霄三两句话把江潋泽对端木棠的怀疑拉扯到极点,如鱼得水的样子,又怎么像是临时起意?
片刻后,宋霄忽然笑了:“端木叔叔, 你反应好慢。”
路清酒浑身发冷,缓缓转头看向宋霄。宋霄神情一动,想握紧他颤抖的手。可路清酒侧身闪了一步, 躲开了。
江潋川忽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手虚虚一指, 示意他去甲板上谈话。
他逃离了室内沉闷的空气,咸凉的水腥味扑鼻,海风刺骨, 吹迷了他的眼睛。
“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不信。”
“别在我面前装,我看得出来。”
“你叫我就是为了这个?”
“你需要冷静,所以我叫你出来吹风了。”
“谢谢你。”海风足够喧闹,淹没了他话里的哽咽,“我冷静不了,不如进去面对现实。”
话虽如此,路清酒仍然没有动,脚下好像有千斤重的负累。
江潋川细细端详着他,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自己的脆弱被对方尽收眼底。
“你知道康柏楠在出事之前见过谁吗?”
“这种时候提我舅舅是为——”
路清酒蓦然抬头,呼吸急促,半晌后缓缓低下头,无力地倚靠在栏杆上。
“我只是想告诉你,宋霄现在的样子,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再多的细节,我只有亲眼看到他的表情,才能盘问出来了。”
“江二少,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擅长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我有自己的私心,非要让你知道这些不可。可惜,没起到什么作用。”
江潋川神情温和,直视他的痛楚和控诉,没有一丝躲避
。路清酒对他这副处变不惊的欠揍样子已经麻木到极点,快要气笑了:“哦,所以你真是故意叫我出来再捅一刀的,这是你们江家的优良传统吗?”
“你会痛苦,是因为你害怕他,但还爱他。”
路清酒一愣,不知怎么地竟然从江潋川一贯只会假笑的脸上品出了伤心来。
然而下一秒,江潋川故作姿态地摊开手叹气:“哎呀,我要是没有那么聪明,看不出来就好了。”
“……你也太自恋了吧!!!”
宋霄推开舱门时,见到的就是朝阳下温暖协调的画面。
江潋川颀长高挑,路清酒也要抬头看他,眼睛映着天光,黑漆晶亮。
“刚才真的谢谢你。江二少出淤泥而不染,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而路清酒看到宋霄,颊边舒展的笑容瞬间消失。
一股难言的酸楚和恶意在胸腔中翻涌。
两人直到贴近,都相顾无言。
江潋川背靠栏杆,左看看,右看看,直接在宋霄面前打了个响指:“哎,你别看他现在怕你,其实心里很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为了一个端木棠而已,你们俩可千万别吵架。”
路清酒脸都红了:“……江潋川,就你长了张嘴会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