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杳杳在原地站了一会,握着玉佩的手收紧又放松,最终还是抬步追上了他。
她跟着一路往前走,周身的树木渐渐密集了起来,眼前也渐渐起了层雾。
那雾越来越浓,叫人逐渐看不清前路。
殷杳杳害怕走丢,于是一直跟在殷孽身边。
正走着,殷孽却突然停了下来。
殷杳杳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尖往前踏了一下,却发现脚尖处是空的。
而她脚边的一粒小石子直接“咔哒”一声掉了下去——
这前面是一处断崖!
殷杳杳赶紧把脚收回来,扭头问殷孽:“哥哥,没路了。”
殷孽勾唇,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下去看看。”
殷杳杳看向面前深雾:“可这是条绝路,杳杳若有修为便罢了,杳杳没有修为,恐怕不能和哥哥一起下去了。”
殷孽慢条斯理问:“不是说想和本尊一直在一起?”
殷杳杳眨巴眨巴眼睛:“那……那哥哥带杳杳下去?”
“可本尊方才为救你,耗光了力气,”殷孽语气漫不经心的:“带不动了。”
殷杳杳声音委屈:“那……”
她话还没说完,殷孽的手指突然抵在了她唇畔,打断道:“还有个办法。”
殷杳杳与他对视,看着他眼瞳深处的玩味,心底横生出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紧接着,她背后就被他一推,整个人直接被推下了深雾后的万丈深崖!
她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像是失声了一样,连叫都叫不出来。
失重感蔓延上四肢,心跳都悬空起来,她呼吸急促,却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试着控制殷孽的绯极。
与先前拔无妄重剑落入深渊时一样,直到快摔在地上粉身碎骨了,她才突然控制住了绯极,然后重重地摔在了一条小溪里!
而后她一转眼,就见殷孽好整以暇站在旁边。
她眼角还带着点生理性的泪水,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句,脸上却咬咬牙扯出个笑:“哥哥,哥哥下次可否和杳杳打个招呼?”
殷孽见她鼻头通红,眼角带泪,于是弯下身,手指落在她眼角。
他替她拭掉眼泪,“怕什么,信不过本尊?”
殷杳杳浑身湿透,她从小溪里爬起来,看起来有点狼狈:“杳杳最信哥哥了,哥哥定舍不得要杳杳出事的。”
修戾哼笑一声:“放屁,他根本就没打算接住你,你要是不自己驱动绯极,早摔成肉酱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可能他知道你不想死,知道你会拼命控制绯极不让自己摔死,所以就什么也没干,看你跳崖好玩。”
殷杳杳手还有点微微发抖。
她垂着眼,安安静静把裙子上的水拧干,等收拾好情绪后才抬头看殷孽,却发现他似乎正在山壁旁边看着什么。
这里像是个峡谷,四面环山,山隙之间贯穿着一条小溪,四周弥漫着雾气。
她走到殷孽身边,目光落在山壁上,才发现这山壁上竟都凿刻着满满的壁画。
仔细看,能看见壁画上画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好像正在战场上,皆是穿着战裳在厮杀。
殷杳杳皱眉看了一会,然后伸手去碰那壁画。
手方才伸上去,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面里,那些人四周血气笼罩,从他们身体里迸发出的灵力一道道碰撞,致使他们所在的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殷杳杳立刻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对殷孽道:“哥哥,壁画上那些人灵力好强,根本不像是六界中人有的力量。”
殷孽没接她的话,继续往前走。
这峡谷越往前走越逼仄,越往前走雾气越浓,到了路的尽头,峡谷两侧的山壁几乎都要贴到一起去了,前面的过道狭窄,窄到只能让一个人穿过去,往那过道里看,只能看见浓重的雾气,根本无法窥见过道后的情境。
修戾跟着看了半天,突然道:“这上面记载的应该是万万年前的上古血战,就是上古神族和魔族的那场战争,也是上古血战后,人、妖、仙、鬼这四界才出现的,上古血战之前,世界上只有神和魔。”
殷杳杳点了点头,继续顺着壁画往下看,就看见壁画上那些交战的人一个个倒下。
修戾说:“现在这副画应该是上古血战后的画面,你看那边,上面画的就是神族沉睡之前把魔族幸存的小魔和魔气都封印在了地底。”
殷杳杳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副壁画上,对修戾说:“那副画上面的两把剑好像是无咎和无妄。”
那副画上画着两把剑,那两把剑竟与无咎和无妄长得一样。
画面上还画了个人,那人背着身,看不见脸,手落在无咎重剑上。
画面上的人似乎是殷孽……?
她继续往下看,就见那背着身的人把无咎重剑拔了带走了,画面上只剩下了一把孤零零的无妄重剑。
修戾看着这画,语气惊讶:“你快看,这幅画上只有无妄重剑,但是无妄重剑插在一个山洞前面,不就是你之前想拿无妄,又怕自己去遇见危险,然后千方百计划船引殷孽去的那个山洞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结果你在那什么都没拿到,还被鬼君的蛾灵追了一路……等会,我之前都忘了问你,你为了拿剑引殷孽去那个河岸,是不是因为之前知道无妄在那?”
殷杳杳“嗯”了一声:“无妄剑八百年多前是在那片河岸,但现在不在了。”
修戾道:“嗯,这剑可能会自己移动……不过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自己移动呢……还是说有什么原因,导致它移了位置?”
他刚想再问点什么,但突然看见壁画边上有一行小字,于是道:“你看,壁画后面有字。”
殷杳杳又往前走了一点,这里已经是这片峡谷里最逼仄狭窄的地方了,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直接穿行过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山壁了。
她眯着眼,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字,念出来:“长留秘境现,”
她念到这里,这行没头没尾的字就断了,另外半句顺着山壁蜿蜒进了两山间那个小小的入口中,隐在浓浓白雾后。
修戾啐了一声:“没了?怎么就半句话,没头没尾的?意思是这里是长留秘境吗?可这周围的山石上全是万万年前上古血战的东西,难道和长留秘境有关系?可那都是上古时代的事情了啊。”
他喃喃道:“先不说为什么无妄的位置和八百年前不一样了,就说这长留秘境是你拔了无妄才出现的,无咎无妄是上古邪器,和这长留秘境又有什么关系?”
殷杳杳也皱起眉头,刚想和殷孽说两句话,殷孽却直接往前走了。
他穿过山石间逼仄的过道,身影隐入白雾里。
殷杳杳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往那逼仄的过道里踏:“哥哥,等等……”
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察觉这过道后的白雾是毒瘴,于是赶忙闭上嘴要屏息,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脑子里好像突然被塞了一团棉絮,有许多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抓不住分毫。
修戾见她愣在原地不动,于是问:“你怎么了?你的好哥哥都要走远了,还不跟上去?”
殷杳杳眼神有点空洞:“你是谁?我哥哥又是谁?”
修戾啐了一声:“你再演?你可别告诉我你被毒瘴毒傻了,呸!”
他又说:“你哥在前面呢,就那个穿黑衣服的,赶紧追上去,不追上去人家都走远了。”
殷杳杳有点迟疑,但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她走近殷孽,将信将疑问:“你是我哥哥?”
殷孽脚步一顿,回身看她,目光在她略带迷茫的脸上停了一会。
他扯了扯唇,眼中兴味渐浓:“妹妹为寻本尊断了条腿,如今腿治好了,就不记得自己从前有多喜欢哥哥了?”
他唇角渐渐扬起来,声音也低低的,细听能听出点狠戾的味道:“腿还是断着的好。”
说着,他手中凝出一道绯极来,似乎要直接把她的腿给打断。
殷杳杳脑中又掠过些画面。
画面里,她浑身脏兮兮地坐在一处荒芜之地,对面前这个男人说自己是他亲生妹妹,为了寻他还断了条腿。
画面中,她满脸笑意,仰着脸对他说自己最喜欢他。
她头有点疼,于是伸手按了按额角,迷茫地喃喃重复自己那句话:“杳杳……自然是最喜欢哥哥了。”
殷孽掌中绯极消散,忽而勾唇低笑出声,没与她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
殷杳杳这回信了他是她哥哥,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哥哥,我们这是去哪?”
殷孽敛眸看她,眼尾的朱砂痣露出来:“忘了?”
他微微弯下身,手指落在她下颚上,然后陡然用力,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眼看他。
他眼角眉梢皆含笑,手上动作重,语气却轻柔:“杳杳说要救哥哥,所以带哥哥来这里,说要寻一样能回溯过往、照见过去的神器。”
修戾自己小声嘀咕一句:“怪不得他会往这走,原来是感应到那神器了。”
殷杳杳眼神有点迷茫:“我……”
殷孽指腹蹭了蹭她下巴,“怎么,不喜欢本尊了,所以反悔了?”
殷杳杳连忙摇头,“不,杳杳记得自己最喜欢哥哥了,所以不会反悔的。”
她四处看了看,道:“哥哥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找。”
殷孽钳制着她下巴的手松了。
他并未与她说话,眸中兴味却未散,整个人直接消散在雾里。
殷杳杳见眼前的人不见了,迷茫了一会,然后迈步在这里四处转了起来。
修戾惊声传音入密给她:“哎哎哎,你真答应他了?你平时那股算计人的精明劲呢,你不会真被这毒瘴毒傻了吧?!”
说着,他突然又说:“哦对,你是个废人,没多少修为,所以一下子就被毒傻了好像也挺正常的……”
殷杳杳往前走,没理他。
修戾欲哭无泪:“完了完了,你什么时候傻不行非要这个时候傻,殷孽分明就是在玩你,说不定觉得你没意思了,还准备直接把你扔在这!那我不也得一辈子留在这?”
殷杳杳还是不理他。
她又往前走了一会,突然看见远远的有只兔子蹦跶过来。
那兔子眼睛颜色诡异,一边是红色,一边是蓝色,蓝色的那边像一个圆圆的琉璃珠子,还在反光。
它直接撞在了殷杳杳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