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一队仙兵约莫百来人,见状,先是面面相觑一会,然后直接凝着灵力冲殷孽处杀了过来,场面霎时间一片混乱。
殷孽却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而后最先靠近他的那一圈仙兵就霎时间倒在地上,身体飞速溃烂,化做一滩滩血水烂肉。
殷杳杳见那些仙兵还不断往这儿冲杀,于是趁乱微微动了动轮椅,往先前那被十一长老碎了元丹的仙兵尸体边靠了些,然后身体前倾,故意栽倒在那仙兵的尸体上。
她伸手在他盔甲下摆探了探,摸到那粒血红珠子,然后快速将那珠子放入手心,最后才缓慢地撑着身子准备爬起来。
而此时,余下的仙兵也直接被殷孽一招杀了个精光,甚至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殷孽微微侧头,垂眸看着还半摔在地上的她。
十一长老这会也颤颤巍巍站起来了,嘲讽道:“小殿下性子可真不随尊上,人都没杀一个,自己倒是吓得摔地上了?真该进林子验验血统。”
殷杳杳握紧手中的血色珠子,脸色如常,语气装得真诚极了:“长老爷爷不知道吗,我今日便会进林中。”
十一长老摸了摸脏兮兮的胡子:“怪不得你要往魔宫外逃,定是知道今日自己必死无疑!”
殷杳杳眨眨眼,语气疑惑:“爷爷,您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尊上的亲妹妹?”
十一长老语气不善:“你与尊上没有半点相像!”
他转头看殷孽:“尊上,她今日逃走就说明她害怕,您……”
“十一长老,”殷孽不等他说完,突然唤他名字,淡淡道:“本尊向来不留完不成任务的废物,也不留自以为能骗过本尊的蠢货。”
十一长老听出他意有所指,脸色一白。
殷杳杳闻言,手指蹭了蹭掌中的血红珠子,扭头对殷孽道:“哥哥,十一长老不信你我血脉关联,不如等他亲眼看着杳杳从林中出来再杀?”
殷孽手指尖在她轮椅上轻轻敲了两下,但没说话,应当是默许了。
十一长老不敢看殷孽,只对着殷杳杳低声怒道:“你能出来再说吧。”
殷孽似乎没兴趣再这里继续多留,于是直接施了个瞬移术。
下一刻,他们三人直接到了枯木林前。
魔族的长老们已经都站在枯木林前了。
见殷杳杳来了,有长老嘲讽道:“小殿下可真是让老身们好等。”
十一长老小声尖酸接话:“她方才出了魔宫想逃,依我看,等都无需等,怕是她进去后就出不来了,等了也是浪费时间。”
殷杳杳悄悄把那颗血红珠子放到他衣袖间,举止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爷爷您活了这么些年岁,难道不知晓话不要说得太满的道理?”
这血红珠子应当能保命,甚至转移伤害、叫人给自己替死,方才十一长老便是用这颗珠子念口诀叫那仙兵替自己承伤受死,但看他刚才的举止,这珠子似乎只有在受到致命一击时用才能生效。
十一长老念口诀时的口型她已记住,这珠子既能叫人替死,想来在林中受到让人化为血水的致命伤时亦可把致命伤转嫁到十一长老身上,这也是她方才让殷孽留十一长老一命的原因。
她一边说,一边放完了珠子,见十一长老没察觉,于是滑着轮椅走到了枯木林前的黑雾旁。
她回头看殷孽,弯唇笑了笑,冲他摆手:“哥哥,我进去啦!”
殷孽靠在树下,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但是并没有接话。
殷杳杳也没再说话,直接转身滑着轮椅进了枯木林。
她今日本要逃跑,但如今看来,逃跑的话恐怕会直接被殷孽杀死;如今她知晓了血红珠子的事,进了枯木林还有一半的活命概率,那么还不如进枯木林赌上一把。
想着,她继续滑动轮椅。
进了枯木林后,黑雾就逐渐散了。
殷杳杳眼前景象清晰起来——
四周都是枯枝败叶,一棵棵大树上的枯枝如同长长的干枯手臂一般交错在上空,遮天蔽日的,看着甚是骇人。
她滑着轮椅前进,还没往前多久,就突然感觉到四周不断有强烈的魔气和死气往周身压,这里的魔气带着血色,赫然是只有殷孽能控制的绯极。
她试图控制绯极将它们驱离自己,但周遭气息太过强烈,不停往她身体里钻,叫她身体逐渐开始发凉、手脚发僵,逐渐集中不了念力去操控这些气息。
一时之间,她全身经脉都开始“突突”地狂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敲击着,要破体而出,要叫她爆体而亡。
地上错落的枯枝被轮椅轧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里不是什么严寒之地,殷杳杳却冷的发抖,片刻后,她唇上竟起了层白霜。
灵府里每日作祟的斗星的那一魄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唤醒了,格外活跃地在她灵府之中横冲直撞,那种痛锥心蚀骨,像有千百只蚂蚁由内而外啃噬她的骨肉。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关,抖着手去滑轮椅,但身体里的那阵剧痛震得她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她的手也逐渐脱力,指甲在木轮上抓下几道深痕,最终在一处有着星点绿芽的大树边突然栽倒下去,连着轮椅一同翻在地上!
那树下干枯的根枝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动了动,然后迅速地缠住了她的脚腕。
灵府中的剧痛与身上筋脉几乎要爆炸的刺痛折磨得她起不来身,虽想挣扎,但只有脚腕微微动了动,喉中溢出一股血腥味。
她恍惚之中忽地回忆起从前在仙族的日子,剖灵府那日回忆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该死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她现在也还不能死呢,她得继续往前走,不能停下。
想着,她一双纤白的手往前伸,而后五指扣住地上枯枝败叶,借力拖着断腿往前爬了一点点,攀上了一根凸起的老树根,不料那树根上竟生出密密麻麻的刺来,把她抓着树根的手指直接刺了个对穿!
她闷哼出声,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中阴暗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可以瞧见她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正不住地颤抖。
身下的地面上也长出了无数凸刺,一点点透过衣服扎进她身体里。
冷汗从额头滚落,她翕动着唇准备念启动血红珠子的咒语,方才念出一个字来,却突然想到那血红珠子要在受致命伤的时候用,若她现在用了,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就无用了。
她忽地清醒了些,咽下喉中腥甜,撑着眼皮子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疼出了幻觉,她突然瞧见眼前那棵生了嫩芽的老梧桐树动了一下。
死气沉沉的林子里忽地传来个欢快的声音,尖锐尖锐的,诡异极了:“已经几千年没进来过活人肥料了——”
一阵风过,尖锐的吱吱诡笑声籍着呜呜风声灌满了整片林子。
殷杳杳被这阵声音刺得耳膜生疼,她视线四处扫了扫,就见那大树上陡然长出了许多带刺的枝条,那些枝条疯狂舞动着,直直冲着她戳刺过来!
这些枝条可是会要人命的!
她瞳孔微缩,却直直盯着那些枝条,最终掐着时间开始念启动血红珠子的口诀。
届时这些枝条会穿过她的身体,但伤害会直接转嫁到十一长老身上,她只需要在那一瞬间用尽力气跑过这棵大树即可。
这棵大树应当就是树灵修戾,只要她越过修戾保住性命,后面的路她爬也会爬完。
她紧盯着那些枝条,就见它们越来越近,现在正往她额头前伸,很快就要刺穿她的头颅。
嘴中咒语越念越快,在剩下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紧紧闭上眼,与此同时,那枝条也抵在了她额头上!
突然,她听见树灵修戾疑惑出声:“嗯?”
那些带刺的尖锐枝条也堪堪停在她额前抵着,没再往前进一步,就连她身下地面上的那些细小尖刺也突然缩了回去。
殷杳杳还剩下两个字没念完,她顿了顿,没继续念,然后睁开了眼。
耳侧又传来修戾的声音——
“你身上怎么会有魔尊的气息?”
第四章 或许哥哥比鬼还恐怖
殷杳杳闻言,敛眸思忖几息,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把额前的枝条推开了些。
手上被刺得对穿的血洞还在流血,她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哑着嗓子客客气气问:“你就是修戾大人?”
修戾语气有点得意洋洋的:“正是,我就是魔族十二大灵之一的修戾大人!你知道我?”
殷杳杳还拖着断腿呢,站不起身,只能仰脸看着修戾生了绿芽的枝干,笑道:“修戾大人,我听我哥哥提起过您。”
修戾的本体是棵梧桐树,虽然只有一点点嫩芽,但开心的时候,枝干还是会来回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问道:“是吗?怎么说的?一定是夸本大人的吧。”
殷杳杳按了按手指上的伤口,装模作样地用略有些疑惑的语气道:“嗯,我哥哥说您是他的狗,但是您分明是棵梧桐树呀。”
“你——!”修戾身上的枝干突然不摇动了,而是释放出强烈的杀气,语气暴怒:“你哥哥是谁?!”
殷杳杳眼睛亮亮的,狐假虎威道:“我身上有谁的气息,谁当然就是我哥哥。”
话音方落,修戾枝条上的杀气突然散了大半,甚至显露出一点惧怕的气息。
他语气有点迟疑:“殷孽?你哥哥是殷孽?”
殷杳杳点了点头。
修戾的枝条“嗖”的一下收了回去,将信将疑问:“真的?不可能!他可是上古魔脉、天生魔体,我还从未在这六界中见过第二个血脉相同者,你怎么可能是他妹妹?”
殷杳杳还趴在地上呢,用手撑着下巴,微微耸肩:“事实就是这样,杳杳也很惊讶呢。”
她那双狐狸眼微微眯了一瞬,似乎在思考,然后很快又继续道:“大人,其实我来枯木林是找我哥哥的,结果不慎误入了林子,您可以把我送出去吗?”
她一字一顿慢声道:“哥哥在林子外面等着我呢。”
修戾闻言,凝神探了一下枯木林外的动静,就发觉殷孽的气息真的在枯木林外停着。
紧接着,他沉默着伸出几条枯枝来,把地上的轮椅扶起来,然后收了枝条上的尖刺,又把殷杳杳给卷起来提到轮椅上坐好,才犹犹豫豫开口:“那个……”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点:“刚才那些地刺和荆棘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就别把这事告诉殷孽了,行吗?”
虽身为魔族十二大灵之一,但他还是对殷孽有点发怵,三万年前他不过是用枝条逗了逗殷孽,谁知道殷孽直接反手一道法术,把他半边身子给轰没了!
他这大半边身子可是这几年才刚刚重新发芽,可不敢再被殷孽再轰一次了!
殷杳杳从他语气中听出他惧怕殷孽,于是得寸进尺道:“修戾大人,可以帮我造一层结界吗?”
她身体里钻入了太多绯极,虽然能控制这些气息,但这些气息同时也不停在身体里折磨着她,熬得她浑身上下剧痛不休,加上灵府之中斗星的那一魄横冲直撞,她的身体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强撑着动脑与修戾周旋已是不易。
她半真半假解释道:“我身上有伤,这里气息阴暗,侵蚀得我伤处难受。”
修戾闻言,直接把周围的气息驱散到两三步远之外的地方,然后几根枝条推着轮椅把她往外送:“那你能别把刚才的事告诉殷孽吗?”
殷杳杳坐在轮椅上,把被刺了个对穿的手指举到面前,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地刺刺出来的满身血痕:“可就算我不说,哥哥也会看见的呀……”
修戾立即一道灵力覆在她身上,把她身上刚被刺出来的伤都治愈,急吼吼道:“这样就行了!”
殷杳杳眼睛亮亮的,她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嘴甜夸了句:“你真好。”
修戾得意洋洋:“那是,我能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