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积压许久的话,终于都说出来了,尤宝珍无比轻松。这种轻松让方秉文再见到她都有些意外,她问:“宝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今日的你,特别的意气风发。”
尤宝珍装傻,睁大了眼望着他:“啊,有吗?”
那个样子,无辜而顽皮,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不自觉居然还是有点十几岁小女孩的天真。好像是一夕之间,她身上原有的沉重感都一扫而空了。
方秉文失笑:“你连表情都温和很多了呀,说一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了?”
尤宝珍笑,她倒是想说,问题是她该怎么跟他讲呢?关于卓阅,关于她对卓阅的感觉,关于她和卓阅的那一场谈话,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得。
想了想,她三言两语打混了过去,只问了他一个比较切合的话题:“怎么才能知道,现在遇到的人,是对的时机上遇到了对的人?”
方秉文嘻嘻一笑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正在问我会不会是你的那个MR.Right?”
尤宝珍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方秉文于是敛了神色,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说:“如果想知道时机对不对,很简单,双方都是单身,都需要或者说也都渴望要一份安定;要想知道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对的那一个,也很简单,问一问自己,他能给你要的那种安定吗?”
方秉文回答了她后一个问题,他说:“尤宝珍,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很平静,那种平静,就是一种极慰贴的舒适。在我们这个年纪,心灵的舒适度,应该要远远超过激情的浓度。”为此,他打了一个相当形象的比喻,“一个人的时候是租房子过活,而找到那个人了,就是住进了自己的住房,是相当程度的安心与放心。”
他问她:“尤宝珍,你对我安心吗?愿意放心吗?”
尤宝珍怔怔地望着他,心想,他怎么能这么透彻地看透了她的内心?是的啊,她现在所求的,也不过是一分安心。
安心地避挡俗世流言的伤害,安心地继续她以后平静的生活。
激情和爱情,她想拥有,然而,如果要很辛苦才能得到,她宁愿放弃。
不过,她也没有正面回答方秉文的问题,因为,她跟他在一起,很愉快,但是,他却没法让她安心。
因为他还有一个儿子,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儿子会不会敌视她的存在。
每每想起这个,她便有些头疼,再婚本可以是很简单的事,但如果牵涉到两个孩子,就会比四个老人还要复杂。
然而,方秉文不是那么容易就让她混过去的人,在他坚持想知道的事情上,他有一种罕见的执着,一日没知道结果,他会日日来问你同一个问题。
尤宝珍有时候也会让他搞到好烦,于是就说:“方秉文,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作我已经回答了,或者你懂的?”
方秉文笑,有点耍赖般地说:“我不懂,你不说我又怎么会懂呢?难道你不知道,很多误会其实就是因为自以为懂得对方的心理才造成的吗?”
一句话,让尤宝珍再度沉默。
她想起她和卓阅,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者,就是因为很多时候,她以为他会懂得她的心思,他以为她会明白他的苦心。
结果,谁也无法理解,谁也不能懂得。
方秉文拉住她的手,说:“宝珍,我希望我们都坦诚一些,有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我很想你能成为我身边的那个人,可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合适,也请坦诚地告诉我。”
尤宝珍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时候他是如此严肃,充分地让你感觉到他的真诚,活泼的时候他又可以适时地幽默一下,让你不用为那么严肃的话题感到尴尬,这样的男人,尤宝珍想不出不合适自己的理由。
“放弃你,我又怎么会舍得?”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几乎没通过大脑,等她想收回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于是生生看到方秉文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一下拥过来,用力地抱住她,车厢逼仄,他的笑容是如此耀眼,怀抱是如此温暖,她闭上眼睛,唇边温热袭来,方秉文吻住了她。
尤宝珍第一个感觉,他的气息如此陌生,烟味混合着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和卓阅的味道是如此不同,卓阅是清新的,不带一丝杂质,是阳光般的温暖和纯净。
她隐约有些失望,可到底没有推开他。睁开眼睛,不禁意却看到车子正前方,正大喇喇摆着小敏那张惊讶之极的脸。
尤宝珍几乎是吓得一个哆嗦,从方秉文怀里钻了出来。
方秉文也被前车窗上印出来的那个大脸唬了一跳,心想哪里有这么不懂事儿的女的呀,人家在亲热呢,她摆一张电母脸出来也不嫌雷人?
小敏自己是没这种感觉的,她只是深深地被尤宝珍刺激到了。但她到底是法院出来的,什么场合都见得多了,因此打搅了人家好事还可以老神在在地等尤宝珍钻出车子来。
方秉文这才知道原来二人是老相识,于是也下车打了个招呼,说:“你好,我是方秉文,宝珍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很欢乐。
小敏斜了尤宝珍一眼,打了个哈哈说:“幸会。”
尤宝珍怕他们两个凑到一起耍宝,因而赶紧推方秉文走:“你先回去吧,回头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