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衣裳,青丝微微绾起, 在马车中也不会热……
棠钰虽然还有些嗜睡,但精神明显比早前好了许多。
相对以前的纤瘦, 棠钰的脸颊稍许圆润了些, 腹间也显怀了不少。
这一路上,陈倏一直同棠钰一处。
早前棠钰怀初六的时候, 叶澜之想去父留子,让他出使南顺, 直至初六出生,他才终于得见棠钰母子。
那时初六已经过了满月。
当时的棠钰还在万州府,而这次,棠钰被掳劫到废都……
陈倏时常想, 她自己一人,是如何安静沉稳护住自己和腹中孩子的?
眼下,废都风波得解,陈倏只想一直守着她。
这一趟推翻新朝和叶澜之,陈倏手中积攒了一堆事。
虽然他和赵文域很快达成了共识,也相继离开了废都,但冯云和赵文域身边的谋臣都留在了废都,梳理后续事宜。
新朝和叶澜之倒台,树倒猢狲散,国中不少州郡都受影响。
有蠢蠢欲动的,也有静观其变的,也有当即改口的……
这段空窗期,每日都会有大量的消息送至陈倏处,要陈倏决断。
外界都没想到这次万州府和鎏城迅速达成了协议,原本以为这一趟新朝被推翻,万州府和鎏城之间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博弈来确认各自的权力范围,但四月初的时候陈倏和赵文域就各自动身返回了万州和鎏城。
外界多猜测,但都抓不住头脑。
却由得万州府和鎏城之间未起分歧,新朝倒台,燕韩国中也未生出更多动乱,反而在万州府和鎏城两股势力的相互制衡下,重新归于平静。
在这样的平静里,陈倏同棠钰离江城渐进。
起初,棠钰只是躺在马车里。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棠钰在一侧入睡,陈倏就在另一侧看册子。
棠钰偶尔醒来的时候,是陈倏给她盖薄毯,或是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方才见她皱着眉头。
她睡眼惺忪,摇了摇头。
陈倏没有再扰她,让她继续睡……
再后来,有几日的路程崎岖,陈倏温声道,躺他怀中会好些。
他看她。
她脸色稍红,但许是确实太颠簸了,她有些不舒服,试着靠在他怀里,接触的,都是他身上的温和柔软,仿佛确实不似早前难受。
他身上的味道,明明陌生,却又熟悉。在崎岖的山路里,让人慢慢放下担心,逐渐安心……
这一段崎岖路程大约持续了四五日。
这四五日里,棠钰要么躺在陈倏怀中,要靠坐在他身上,不得不亲近,也不少时候,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和脸颊一侧……
在最后一段崎岖路上,他温声道,“再忍忍,黄昏后就过去了。”
她颔首。
……
临到黄昏时,马车真的过了最后一段颠簸路口。
陈倏松开她,棠钰微怔,正准备从他怀中起身,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还有两刻便到楯城了,你也可以不走……”
棠钰看他。
他伸手抬起她下颚,“我想你不走……”
他越渐靠近,棠钰指尖越渐攥紧。
帘栊被晚风吹起,他阖眸吻上她嘴角,远处,落霞在轻尘里轻舞……
***
楯城留宿,还是住得官邸。
棠钰一直和陈倏分开房间住的,但其实也知晓,夜里陈倏都在,只是没有说破。
今日陈倏在屋中看册子,看到很晚,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
棠钰躺在床榻上,想起今日黄昏时,他亲了她。
她没有躲开。
他的亲吻很温柔,同他一样,温暖而令人动容……
棠钰脸色微红,脑海中依稀都是这一路从废都到楯城的场景,何时入睡的并不清楚。
陈倏是真看册子看到很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澜之带兵多年,手下不免有死心塌地之人。
短暂沉寂后,这些人流窜在各处做流寇,他这里有,赵文域处也有,有的除却是叶澜之的心腹,还是名将,早前巴尔同燕韩边境摩擦的时候,同叶澜之并肩战斗过,如今落草为寇……
二哥的意思,问他想如何处置?
万州渐近,他回了书信,等他回万州再说。
等册子看完,见棠钰已经睡了。
陈倏熄灯上前。
屋檐下还有檐灯在,灯火有些昏黄,但够他看清脚下,也够他小心翼翼掀起被子,躺在她身后。
他今日亲了她。
她只稍稍退后了些许……
他忽然笑了笑,从今日起,他可以亲她了。
“醒了?”他轻声。
她睡着与不睡着,他很容易知晓,棠钰心砰砰跳着,知晓没装过去,只得也轻声道,“你怎么在?”
她还是头一遭‘清醒’得同他睡在一处,陈倏将头靠在她后颈,温和道,“你不一直知道我在吗?”
棠钰语塞,呼吸都险些怔住,不知他如何知晓的。
也不知他知晓了多久……
床榻上,棠钰很有些窘迫,他握住她的手,莞尔道,“睡吧。”
“嗯。”她轻嗯一声。
短暂沉默,两人都没说完,但又知晓对方还醒了,却都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