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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孝敏最近对时间经常有一种恍惚,仿佛距离她与另外5个女孩在  Radio  Star  以Tara公开出道不过几年,而昨日还是温情而热闹的宿舍生活,然而实际上,她们6人相继与原公司解约,不再以Tara公开活动,已经是叁年前的事了。
    这几年,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料理、画画、摄影、健身、旅游,作为过气爱豆出演一些不温不火的活动和综艺。
    热闹一下散去,时间变得波澜不惊,平淡温和。
    在大片大片的,慵懒的时间间隙里,她总是会想起恍若隔世的Tara活动时期,那时她们青春正好,站在舞台上,拥有千万人簇拥与欢呼的荣光,虚幻的盛大总是带给她关于永恒的错觉,让她忽视潜意识里,对于这一切都将在随后几年土崩瓦解的隐忧。
    她也总是不可阻止地想起,那个喜欢用黑色眼线修饰狭长双眼的忙内朴智妍。
    当朴智妍不说话定定看向她时,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挂着两颗星星,她唇边总是带着笑,浅浅的,在聚光灯下,让人生出一种温柔深情的错觉。
    她分明聪明狡黠,但又常常用浮夸的rea,甜蜜的笑容和言辞让人觉得她特别真诚,分不清那些话,那些若有似无的触碰,是出自她本心,还是营业习惯。
    以至于她在被朴智妍强行拥抱着喊“可爱,欧尼好可爱”时滋生的女性自尊与虚荣,都显得那么不确定:“啊,真讨厌,真的是,这笨蛋,明明她才真的是很漂亮啊……”
    她自然也收获过无数来自异性的殷勤与赞美,然而当那些男人夸她可爱时,她内心总是敏锐地一下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她别有目的地走进过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一次又一次,期望在那些人身上寻找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她的眼睛仿佛属于别人,属于某个正在观看的人,那个人观看着咖啡馆窗外的行人,大海上一艘漂泊的船,或者摄影展上一张寡淡的照片。
    或许那是一种介于冷漠和失望之间的眼神,一种对索然无味的人事物的漠不关心,在征服猎物的短暂喜悦后发觉不过如此的失落,一种被揭开隐秘内心的不知所措:在她生命中,这个世界上所有令人为之神魂颠倒的美好、甜蜜酸涩、怦然心动,都只存在于那个不可回退的,名为Tara的昔日年少时光里。
    营业——朴孝敏让自己用这个词,为她和朴智妍在那些年似是而非的关系总结陈词,即使她们本是多年的室友,成员,亲故。
    她在一切充满着开始,没有结束的少年时代就认识了朴智妍,19岁的朴孝敏在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搬离江南的家中,和15岁的朴智妍在女团练习生的宿舍成为室友。
    她们一起生活、练习、出道、活动,然后在逐渐拥有人气,鼓起勇气去抱持终有一日登顶歌谣界的期待并为之努力时,再一起急转直下直面全民anti。汗水、努力、泪水,忧郁与失落的梦想,充斥着她们共同名为Tara的青春,和每一个她们一起度过的互为后盾的日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她们的事,总是被事无巨细记录下来,粉丝悄悄建立起“敏妍”CP后援会,并逐渐成为大势。
    有时她看着台下的“敏妍”应援灯牌疑惑:“我和恩静欧尼难道不会更加亲密么?”而且比起这个,智妍明明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是么?
    然而等她审视这一切时,才发现,像花朵的绽放一样,她们的小忙内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悄悄长大成一个女人的模样:长开的眉眼漂亮立体,鼻梁高挺,脸小而精致;不说话的时候,锐利线条、狭长黑色眼线和白皙皮肤的交错让她总是显得冷艳,明明是最小的却长成最成熟的样子,只有在鼓着脸卖萌撒娇和仰天大笑的时候,能看出属于忙内的稚气;对穿着不在意,清瘦修长的身形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随意站在那里,就是令人为之倾慕的青春与美貌;甚至已经比她还高,可以从背后一下就拥抱住她。
    事实上,那两年内,朴智妍确实迅速长大为,虽然不成熟稳重,但可以照顾人的,整体来说可靠的存在。
    比如在饭桌上自作主张为她挟了一盘她并不喜欢的食物,手忙脚乱照顾带病表演而晕倒的她,出演综艺时生硬地为她挡去不怀好意的审视目光;在拥挤不堪的机场人潮中,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在她清瘦的怀抱里,除了喜欢奶声奶气地使用平语撒娇“宣映果然最了解我了”,确实比起她来更像是一个年上。
    她自然地接受朴智妍某一日突然开始对她的背后拥抱,任由她把自己的脑袋垫在自己的肩膀,帮自己理顺根本不乱的头发,像她们本来就该如此亲密。
    公司开始要求她们营业,她对这一切没有任何抵触地,甚至欣然接受,偶像本就是满足粉丝期待的存在,CP只是一种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行业惯例。
    拥抱、牵手,互动被刻意频繁公开于人前。只要在舞台上和朴智妍做些愚蠢的比心动作,就会引起现场此起彼伏的尖叫,在SNS设定敏妍日并发合照,评论区就会炸开;讲一些令人误解的模糊的话,使用类似“老婆”“王子公主”“女朋友”的称呼,在真情实意中掺杂惺惺作态,在满足粉丝期待时悄悄燃烧内心隐秘的愿望,再让泄露的真情被认作刻意,以至于她回顾往事时,始终难以辨明她和她到底在哪个时间,哪个环节,发生了变化。
    宝蓝和素研合约到期后,6个人约在一家日式小酒馆聚会,干杯几次后,几个女人逐渐目光涣散、东倒西歪,只有她因为日常沉迷酒精,此刻还算清醒,但大家总还是不肯散去,都知道此后一别经年,聚少离多了。
    朴智妍早就醉倒,在榻榻米上嘟嘟囔囔着挪动到角落,然后把身体的重量一下靠到她背后、双手环住她,脑袋埋在她颈间。她和其他成员聊着不着边际的话,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朴智妍靠的舒服一些,手轻轻拍了拍朴智妍的脑袋,又帮她顺了一下头发,感觉软软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在她颈间,有些痒。
    在某一个瞬间,她的颈肩上突然传来温热柔软湿润的触感,她一下绷直身体屏住呼吸,克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喘息,脑袋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最后她轻轻把手搭在那双圈住她腰间的手上,朴智妍指间微张,她便用自己的手指填满空隙,再收紧,十指交错。
    第二天她们在Showcase现场集合,朴智妍见了她,和她打招呼,灿烂地笑的得一如既往,毫无芥蒂,又耸着眼角鼓起脸装可怜,让她看自己妆下宿醉后的黑眼圈。
    “呀……真的是,昨天喝得太多了,早上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才能醒来的。”
    “现在头还痛着,完全都不记得后面的事了,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真的,以后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
    世界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们上台表演,再匆忙赶往下一场又下一场舞台,出演综艺,和一直以来的活动时期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她在那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小心翼翼的甜蜜、反复的纠结、悸动与不安,还有这些为她第二天带来的巨大而真实的失落,就在那里,而且总是在那里。
    她其实早就知道,朴智妍这家伙总是像未经过思考一样,自顾自地做出一些让人误解的事情,仗着年少挥霍真心,像男朋友一样活跃在她的评论区,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不依不饶地表达什么、证明什么,拥抱她嘟着嘴讨要亲吻,索求特殊对应的证据——也许是受她天然的直觉驱使,一种本能的对危险的退怯——再在咫尺的对视间大笑着躲开。
    应该一开始就顾其左右,视而不见的。
    假设不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如果给她的,和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么她宁可不要。
    什么都不要。
    她让自己慢慢淡出和朴智妍的交错,随着解约,两人见面只剩下团体成员聚会。
    她试着告诉自己,她们是注定渐行渐远的团体成员,只要不报期待,不安就会淡化,这也许是被失望驯服的一种悲哀的自我防备,但人们就是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和生命中那些曾经有过奢望,但最终不能出现在明天的人共存的方法。
    只是她的心渐渐地阴郁起来,她神经质地关注着朴智妍的每个行程,不可抑制地想起深情看向她的,狭长的,用黑色眼线修饰的双眼。
    在购物时考虑着可能会有人耸拉着眼皮鼓着脸用奶音说她也想要,买下成对的口红、衣服、鞋子,再堆放在不知名的角落。
    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她会翻阅一个个在她的人生中走马观花的存在,瞥见她人生的黄金时代,在逝去的时候投下的,名为朴智妍的玫瑰色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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