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秘色脑中一转,立刻挑起了秀眉,笑得莫测:“柔训公主吗?”
大档头拱手笑起来:“厂公明鉴,柔训公主细心坚韧,又素有善名,更与咱们同心,请她接管积善堂和育婴堂,民间亦无人可置喙。”
郁秘色点点头:“那就这样办吧。”
大档头抱拳退了出去,镂花门合上的瞬间,窗口传来一阵哗啦啦地拍打声。
郁秘色露出些温柔的笑,轻轻推开了花窗。
寒鸦裹着春夜的花香扑向了他,他便在鸟儿急切的“咕咕”声中,亲昵地用指弯刮了刮它的长喙。
寒鸦舒服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发出欢快地咕噜声。
“回家啦,”郁秘色垂下弧度曼妙的眼,声气软和得能化成糖水:“路上辛苦了,看看、他们都给咱们带了些什么。”
拆开绑在寒鸦足踝的竹筒,里头是他熟悉的字迹:
“秘色吾弟,东南总兵有异,已被长公主镇压,烦请吾弟选贤任能,尽早填补东南总兵空缺。”
郁秘色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合上眼、梗了一下,慢慢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咬牙切齿地低语:
“这两口子真是惹事精,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
东南总兵。
东南总兵是那么好找的吗?!
隔着纸条,他仿佛能看见姬倾玩味的微笑,和司扶风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等他们回来,他定要好好宰这两口子一顿。
郁秘色合上窗,幽幽叹了口气。
窗外,皎洁的满月挂在夜空。天涯海角,便有许多人,沐浴着月色,跋涉在长夜里。
万里山川,千载悠悠。
亘古的夜色里,若你抬头,便能望见同一轮明月。
第69章 番外(合集) 所有番外都在此篇,不定……
(一)柏樾
寒鸦掠过风雪, 盘旋着落在他的肩头。
修长的手自银灰的大氅下伸出,于光滑而漆黑的羽毛上抚了抚。
说话的时候,暖融融的雾气从他鲜红的口中扑出来, 融化在雪白与漆黑的天地间。
郁秘色仿佛在自语:
“再等一会。”
“就一会。”
寒鸦陪着他静静地伫立在风雪里,像一尊怪异的雕塑。
过了许久,寒天下的雪线上, 终于冉冉升起一个踉跄的影子。
郁秘色的指尖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寒鸦咕咕叫着,拍打着翅膀准备起飞,却被他轻轻止住。
寒鸦歪了歪脑袋, 盯着他,他却凝视着地平线的方向,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浑身褴褛的人正一瘸一拐地往边境线走来, 每走一步, 便有淅淅沥沥的血洒在冰面上。血红的脚印随着他艰难的前行, 烙下一道痛苦的痕迹。
他的身后,有举着刀的鬼虏武士们追上来, 那人便咬着牙加快了速度,朝边境的方向前进。
郁秘色动了动唇, 那个趔趄的身影在他瞳孔中摇晃,但他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掩在凌乱发丝下的眼睛, 轻轻吸了口寒气,低声说了句:
“你过来。”
“你踏过这条线,我就救你。”
杜柏岩抬起仅剩的左手,拂开了脸上的尘灰和乱发。
他的牙齿被生生拔去了好几颗, 汨汨的鲜血染红了牙龈,笑起来的时候,像一道沁血的裂口:
“我不是来逃命的。”
“也不是来同你告别。”
“我是最后一次,来这里、诅咒大胤。”
鬼虏的武士们追了上来,看见那个披着斗篷、肩负寒鸦的神秘男人时,他们明显吃了一惊。
然而对方始终站在边境线外、大胤的疆土上,他们冲过来,他也只是淡淡地抬了抬沾满霜花的睫影。
鬼虏的武士们察觉到对方并没有跨越边境线的意图,于是他们举起而来刀锋,一刀刀砍在了杜柏岩身上。
杜柏岩跪倒在冰雪间,一丛丛血花自他四肢、脏腑和面颊上爆开,泼溅在冰雪上,一路向着大胤的疆土蜿蜒。
他疯狂的大笑在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中飘摇,宛若一道摇曳的烽烟。
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烙印进土地深处,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大吼,毒药般渗透向大胤的疆域:
“我诅咒这片土地!”
“终有一天,它将在异族的铁蹄下破碎。胤人将跪在异族面前,奴颜婢膝。”
“男人像畜生一样被屠戮,女人像娼妓一样被□□。老人被悬在城头,婴儿被烧死在火里!”
“而皇族的血脉,将断送于枯木!”
飞溅的血花里,冰雪凛冽的寒意隔着大氅,一路沁进骨缝,连血液也为之战栗。
郁秘色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合上了眼睛。
惨叫声很快停止了,“咔擦”一声响,有人砍下了杜柏岩的头颅。
“带回去,给诸位小汗出气!”
为首的勇士拎着头颅往回走,走出了很远,他回头看的时候,那个怪异的男人还在静静注视着残破的尸体。
他拎起杜柏岩的头颅,对上了那双怨恨的眼睛。
旁边的勇士低声说了句:
“我听说,死人的血要是渗进了土地,诅咒就一定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