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看着,心如刀割,恨不得那刀是砍在她的身上。
聆音的眼底流露出了不忍与惊痛:“淮姨——”
她叫着,然而淮姨却只是半睁着眼,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淮姨的嘴角动了动,鲜血不断地往外喷涌。
她听不到淮姨在说什么。
聆音心下悲凉,那一刻,不管淮姨是否待她心有不诚,都已经不重要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至少,在这样的时刻,淮姨心里想着的是她。
聆音的眼睛一红,眼角沁出一滴热泪。
她想着,无妨。若淮姨先去,那不用多久,她也会下去陪她了。到时候,她,淮姨,还有母亲,便能够再度相聚了。
萧洛隽压根就没有留给她们说话的时间,那长剑朝她刺来。聆音甚至能够感受得到那长剑挥来的时候所掀起来的剑风,却仅将她脸上的面具一劈为二,露出她冰雪一般凛冽的面容。那嘴角挂着的鲜血,就如同雪地里的落梅一样,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她为了谋夺他的江山,所以殚精竭虑,才导致瘦削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就是你所说的称霸天下的野心?”萧洛隽嘲讽地说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阿止,朕要你看看,因为你的鲁莽,到底让你身边的人为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说着,似是附和他的话,瑰色这边的人都陷入了颓势。聆音看着为她效忠的一个个的下属被刀戟刺入身体,发出一声声的闷哼。然而,她们依然挺直了脊梁,似要奋战到底。
她并不想看着她那些所爱的人,一个一个地倒在她的面前。
她也不想让她们因为她的一己之私,而葬送性命。她们的坚持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够有依仗地活着。若是连生命也没有了,那那些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她们只是都想过得更好罢了。
她打了一个手势,瑰色剩下的人面有犹豫,最后还是听从她的吩咐,束手就擒,缴械投降。
“皇上素来不杀降者,密谋造反、刺杀皇帝,皆是我一人所为,同她们并无太大的关系。如今,我但求饶过她们一命。”
“饶?你何时又有了舍生取义的伟大情操?”萧洛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让朕饶恕你所做的一切?”
聆音不语,用袖子遮住了嘴,剧烈地咳嗽着。她咳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同衣袍上的鲜血混在一起,分不清都是谁的。
“朕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萧洛隽这样说着。
他的话如同风刀霜刃一样扎入了聆音的心间。
聆音轻声道:“我亦不需要你的原谅。”
“既然如此……”萧洛隽不再多言,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道,“来人,将叛军拿下,押解入京。”
押解入京。他想要做什么呢?想要在京城人口聚集的地方将她斩首示众,扬他国威吗?还是想要引瑰色的人劫法场,将所有的人一网打尽,从此再也不留任何祸患?
可是她应该不能让他如愿了吧,也许在那之前,她便已经同这个人世永远告别了。
萧洛隽将剑收入剑鞘,而后策马扬鞭。聆音伏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这边一眼,背影决然而冷漠。
聆音跪行到了淮姨的面前,染了血的双手捧着淮姨的脸,一声声地唤道:“淮姨……”
她鼓起勇气,往淮姨的鼻尖探出手,去探她的鼻息,所幸……余息尚存。
这时候,淮姨甚至还能安慰她,道:“阿止,没事……淮姨没事。其实淮姨这一生,已经活够了,真的。”
然而这种安慰,却让聆音的眼里涌出了一滴滴眼泪,掉落在淮姨的手背之上。聆音不顾自己身上也是重伤,将淮姨身上的那些穴道封住,又一股脑儿地从身上掏出各种各样的药丸,手忙脚乱地将那些药丸往淮姨的嘴里面塞,有护住心脉的,还有……
“阿止……当初我给你的解毒药,你给萧洛隽了吧?”淮姨的声音虚弱,甚至是断断续续的。
聆音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有否认,道:“是。”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的心中愧疚得不可自已,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拿了那颗解毒药给萧洛隽,他现在便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也不会出现在千沙荒漠。淮姨也不会气息奄奄地躺在她的面前。
淮姨露出了苦笑,道:“阿止,你当真那般喜欢他?喜欢到宁可自己死,也想要让他活着?”
聆音沉默不语。明白若非是她,瑰色今日也不会这样损失惨重。只是怪她棋差一招,总觉得萧洛隽应该不会以身犯险亲赴战场。却没有想到他会来一个御驾亲征,也没有料到,明明主战场里有肃王和叶睿,而他自她带着瑰色的众人开始逃离,便带了一路兵马特到这里来拦截她。
否则的话,就算没有拿到重生秘术,她也能逃脱的吧。现在却因为她的一时心慈手软……不,为了她的一己私欲,而让瑰色陷入了这样的绝境之中。
她想要复活自己的母亲,却让那么多人付出了生命,结果那宝藏只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