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裴修猛地提高音量,狠戾的目光射向主持人。主持人手一抖,强装镇定地往台下扫了一圈,抓紧手中的麦克风,声音有些颤抖: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裴修的左手死死钳住了肖绯的腰,另一只手却轻柔地将她的后脑托过去。音乐悄然停下,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裴修却置若罔闻,专注地看面前这对无情的双眸。
两唇相接的那一刹那,耳饰中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肖绯拼尽全身力气把裴修推开,拎起裙摆,踢掉高跟鞋。
她迎着光,摘掉头饰,奋力朝外奔跑。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她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
裴修缓缓地转向裴景。
宾客陆陆续续离场,整个大堂就剩了两个人,裴景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裴修。
裴修走过去,一步一步,慢慢解开领带扔到地上,走到他面前时,那朵胸花也跟着砸到了裴景的身上。
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裴景。
裴修的声音没有起伏,脸上也平静极了,寒潭般的双瞳却慢慢凝出一股漩涡。
哥。裴景看着前方,强迫让自己回忆起那些令他痛不欲生的记忆。
他语调平稳地讲述着他与一个女孩的故事,把深埋于心的回忆一点一点挖出来。
一开始,裴景的眼睛亮亮的,燃着小火苗,可慢慢的,他讲到后面,眼睛失去了光泽,渐渐暗淡下去。后悔、自责、愧疚挤满他的胸腔,逼的他喘不过气来。
那天,也是像这样,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我身边逃走。裴景苦笑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连死都不怕。
别说了。
裴修闭上眼睛,那个真实到近乎恐怖的梦境一帧一帧在脑海浮现。
而耳边裴景的声音在残忍地提醒他。
这不是梦。
每个场景,每个画面都按部就班的,照着他的那个梦,重演着。
哥,你问我有什么想要的。裴景笑着,眼睛里盛满了悲伤,我说,我要她,然后你就帮我把她带来了。
我叫你闭嘴!
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哥,那个时候我失去了一切,只有她了,所以我继续强迫她,折磨她,逼她给我生孩子,还妄想着她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裴修咬着牙说:裴景!
哥。裴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要告诉你,拥有所有记忆的肖绯,永远不会爱上你。
肖绯坐进停在路边的车,接过司机递来的包,在后座换好衣服,手里捏着一张火车票,不安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象,不断地拜托司机,快点,再快点。
直到火车启动,肖绯那颗狂乱的心脏才渐渐恢复正常的速度。
她跟着人群下了火车,走出站口,拽着背包带,警惕地环视周围。
陡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有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肖绯!我想死你了!
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这是个四季如春的城市,肖绯挽着周眉的手臂,靠在她肩上与她一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周眉絮絮叨叨讲着来这座城市后发生的故事,讲着隔壁搬来的帅哥,她亲自盯装修的房子,还有院子里的三株紫罗兰。
啊!还有小柴!你还不知道这傻狗胖成啥样了吧,我们来这没几天,就跟隔壁的金毛好上了,偷偷生了一窝崽,丑的要命!
还有你爸。周眉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跟叔叔说,你是被歹徒盯上了,在配合警方抓犯人。叔叔一直联系不上你,挺担心的,前段时间还偷偷回去找你,幸好没被裴修发现
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周眉推开大门,开车的男人也跟着一起进去,赵兴正在院子里拎着水壶浇花。
肖绯红了眼睛,跑过去紧紧抱住父亲。
好,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裴修陷入了纷乱的梦境,一闭上眼,被血染红的手术台,那一刻铺天盖地的绝望,被孤独浸透的几十年时光如洪水一般涌腾翻滚而来。
梦里。
她假装对他动心,答应他的求婚,然后在婚礼当天给他狠狠一巴掌。
这个傻小子,也说了一样的话。
太可笑了,他怎么可能会信?亲弟弟把自己的妻子拐走了,还苦心编出这么一段话来,就为了让自己放手。
放手,怎么可能?
他假意答应裴景,暗地吩咐人去找。
一个小时就找到了,他派人堵在车站口,把她接回来,绑在房间。
而最后,她死在了手术台上。
留下一个孩子。
那是他一直以来都抗拒,如今却又不得不去相信的那个梦。
哥!听到故事的结局,裴景抓住裴修的手腕,从喉中激出悲声,求求你。
裴修转身走上台子,在红毯上找到肖绯扔掉的钻戒,轻轻擦拭着,放在手心攥了攥,然后装进口袋里,沉默不语地向大门走去。
门缓缓关上,吞噬所有的光线,独坐在空旷房间的男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枯坐了一夜的男人才慢慢直起身子。
他走出酒店,望向远方银白的曙光。
吃完饭,肖绯周眉俩人一起送男人出门。
静夜与村庄悄然并卧于弯月之下,周围只有树被暖风吹的沙沙作响的声音,等到车尾消失在马路尽头,肖绯倚靠着周眉,抬头望向零落的星空。
风卷起周眉的裙摆,拂着肖绯的小腿。
肖绯,终于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心还飘在空中,没有着落。
周眉笑着转头看她:这里真好,我喜欢这里,我们以后一直呆在这里吧。
肖绯抿着唇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希望。
这次,能真正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