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母子俩没看见我,我进门把行李和电脑放下,跟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就把外套脱了干苦力,西安有暖气,南京湿冷,乍然脱了衣服出屋子真是冻得牙根发酸。
客厅瓷砖连着过门石,做的两扇磨砂推拉门,出院子是复合木定制长度的长栅板,约摸两米进深,廊下左侧挂着几串腊肉,咸鸭和腊肠,出门正下方有个燕子窝,不过冬天都飞走了,再下三级石阶就是草坪。
段明风和姑妈每人一次只搬一盆花,小心翼翼的走在石头小道上,因为下了雪的缘故,走路怕滑就得低着头看路,我悄悄地下石阶,等着他快走到面前就接过花盆,段明风冷不丁被我一吓,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力道也松了。
我单手拽住即将粉身碎骨的花盆,段明风戴着白棉手套,抓雪抓得都湿透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我是提前回来的,他不知道,我冲他笑笑,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便紧张的回头看姑妈。
我说:“你们回屋去吧,我来搬。”
姑妈弯着腰掸雪,看见我时先是个笑脸,大约忽然又想起我把她儿子拐了的事,便没好气:“你吓他做什么?作死的,一头汗再吓着就该吃风受凉了。”
段明风听见她这样骂我,反松了口气,眼笑眉舒。
我把花盆提上石阶,段明风还站在那儿,踌躇的往姑妈那里走了两步,频频回头看我。
我说:“段明风干嘛呢?快回屋穿衣。”
姑妈也挥挥手:“你先回去。”
段明风这才趿着笨拙的雨鞋小跑上石阶,像一只欢快踩水的鸭子。
他把雨鞋脱了晾在外面,飞快的回屋里套上衣服就又来看我们,推拉门开了一条窄缝,露出他白净的脸,姑妈也回了屋,就剩四五盆月季了,我一手一只花盆上来,我说:“您来监工啦?”
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我很快搞定,去杂物间找了油纸铺在屋里,整齐摆好,段明风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我,好奇的看着我做这做那,时不时帮忙搭个手,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奶奶在厨房喊我:“岚岚——去买瓶酱油。”
“哦——”我高声答应着,一边洗手一边问段明风:“你去不去?”
他不表态,垂眸盯着水龙头。
我好多天没见到他了,真是有些心痒,肩膀撞他:“去吧。”
段明风眉头动了动,晃晃悠悠的去玄关换鞋子。
我把他拐出来,刚干了活身上很热乎,倒也不觉得冷,一路上段明风和我撞来撞去的玩儿,冬天穿得多,撞着也不疼,段明风玩得起劲,只顾笑嘻嘻也不看路了,猛不防后面一声刺耳的“滴滴——”
我赶忙把他拽到身边来。
段明风也吓着了,回头看去,那灰暗的车窗玻璃里是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中年女人,我刚看清她是谁,她很暴躁的又摁了喇叭,段明风冷下脸来,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叉会儿腰
第51章
都说除夕之前要扫晦气,姑妈拿着笤帚要把段女士扫地出门的时候,段女士恼羞成怒,她扯住笤帚,面目可憎的破口大骂:“段明风就是最大的晦气!他是扫把星,到哪里都家宅不宁,不是哑巴了么?这是现世报。”
姑妈气得扔了笤帚,上去拽住她领子就是一巴掌,这一掌清脆无比,段女士大概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病态的女人力气那么大,愣是被打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段女士的体态明显比姑妈壮得多,一把将姑妈推倒在地,姑妈像是发病了一样的“啊啊”叫唤着,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像只战斗的母狮子一样又扑过去打段女士,她情绪失控,扯住段女士的头发死命的往下拽,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气盛之下眼泪扑漱漱直往下滚,吼道:“你欺负我儿子,我杀了你——”
两个老人家又气又急,一面嚷嚷一面跺脚,奶奶试图上来拉姑妈,差点摔跤,我知道她高血压,吓得赶忙把她扶开,让爷爷拉着她,不要过去。
爷爷两手打颤,他年轻时身强力壮,说一不二,这会儿却垂垂老矣,无能为力,一辈子也没如此无用过,急切的把拐棍塞给我:“你快去!把她赶出去!”
我焦头烂额,叮嘱他们千万别靠近。却是拉开姑妈,段女士又上来,推开段女士,姑妈又不撒手,夹在中间挨了好几下。
段明风听见动静从楼上飞奔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看见段女士和姑妈打得披头散发,却是愣在那儿。
段女士说:“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你自己没爹吗?上赶着认王守中当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说报答,还抢他的遗产,你配吗?”
这些话不堪入耳,姑妈死死的掐着段女士的脖子,嘴里只嚷嚷着“杀了你”,我大声喊他:“快过来帮忙!”
段明风猛一哆嗦,冲过来抱住姑妈,硬是把她扯开了,姑妈放声大哭,呜呜咽咽的说:“你不要听她放诌屁。”
段明风像抱着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慰的笑意,云淡风轻,好似真没听见她的话,姑妈埋头痛哭,段明风的强颜欢笑再也崩不住,他咬着牙厌憎的把纸往段女士身上重重一甩,朝门外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