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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般不凡的贵人,也是沈家的亲戚?
    *
    沈忠林生前是个八品校尉,府院并不大,两进两出的小院。凛冽的寒风刮过枯枝,正厅里倏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呵斥声——
    “你这丫头怎就这么死心眼,如今你父兄都不在了,还守着这破院子作甚?你既姓沈,族中怎会坐视不管,还不快快收拾行李,与我一道回去。”
    看着地上摔成几瓣的杯盏,还有上座板着脸的白胖男人,云黛咬了咬唇,纤细的手指紧紧揪着衣摆。
    不要怕。
    不能哭。
    她默念着,强行将委屈和恐惧的泪水憋回去。
    家中发生这样大的变故,悲痛与迷茫压得她快喘不过气。虽不知爹爹这些年为何不与秦州宗族来往,但昨日见到族叔沈富安到来,她第一反应也是高兴的。
    她想,起码还有宗族庇佑,她不是彻底无依无靠。
    直到昨儿半夜,奶娘叫醒了她,领着她偷听沈富安与管家的对话。
    “沈忠林这个人,当年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跟族里闹得那么僵,甚至连祖宗都不认,要断宗脱族,现下可不就遭了报应,带着他儿子一起惨死,啧,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沈富安似是喝醉了,说话舌头都捋不直,“周老兄,你放心,只要你将账本给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管家问他,“账本给了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家姑娘,你又打算如何安排?”
    “账本,族里自会处置。”沈富安嘿嘿一笑,打了个酒嗝,“至于云黛这小丫头嘛,等我领回去养个三四年,就给她找户人家嫁了。你放心,一个小丫头片子,家里人又死光了,等回了秦州,还不是任由我搓圆捏扁。”
    之后的话云黛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耳朵翁嗡作响,眼前发黑。
    最后还是奶娘捂着她的嘴,回了房间。
    门一关,奶娘就抱着她哭,“还好周管家机灵,看出沈富安来者不善,这才故意摆酒套他的话,果真叫他套出来了。只是、只是姑娘,你该怎么办啊……呜呜,我苦命的姑娘……”
    她们是奴仆,就算本事翻天,也管不了主家的事。若沈富安强行将姑娘带走,他们也没办法。
    看着奶娘的眼泪,云黛也快哭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恐惧与迷惘。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思绪回转,面前是沈富安咄咄逼人的嘴脸。
    “好了,你就别再拖延时辰。就你如今的情况,除了回秦州,还能去哪?”
    沈富安年轻时就与沈忠林不和,要不是这趟有油水可捞,他才不愿大冷天的跑到肃州来。如今看到这倔驴般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从前沈忠林的模样,语气更不耐烦,“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吧,最好明日出发,还能赶回秦州过个元宵。”
    他再三催促,云黛依旧一动不动。
    这下沈富安彻底没了耐心,一个眼刀子飞向奶娘,“你这老奴愣着作甚,还不扶姑娘回屋!”
    奶娘脸色一白,迟疑着去唤云黛。
    云黛抬起头,“我不去。”
    小姑娘的嗓音稚嫩,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沈富安一怔,眉头拧得更紧,“又说孩子话了。”
    云黛从圈椅起身,一双瞳仁乌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向上座的男人,“我不去秦州。”
    沈富安磨着牙,心说果真是没有娘教养的野丫头,等到了秦州看他怎么教训她。面上却装出一副和善样,“云黛听话,道理族叔昨日已经给你讲过了,你又何苦耗着。再说了,昨儿个你不是都答应随我回秦州的吗,怎又变卦?骗人可不是好姑娘。”
    说罢,他朝秦州带来的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当即会意,吊着三角眼朝着云黛走去,“姑娘,您请吧,老奴就在门口守着您收拾。”
    恶仆相逼,奶娘连忙护在云黛身前,又扭头低声劝了声,“姑娘……”
    云黛眸中泪光轻颤,胸口闷得发慌。
    若是爹爹和兄长还在,定不会让她被这些恶人欺负。可现在,父兄都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手无缚鸡之力,打又打不赢;跑出去告官吗,可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儿家,族里要带她回去,官府怕是也管不着。
    那粗使婆子见这小姑娘豆芽菜般瘦弱,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呲笑道,“姑娘娇贵,莫不是要老奴扶着出去?”
    就在这婆子要动手“请人”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姑娘。”沈家门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半点不敢耽搁,手指着内院门,“外头,有贵客…贵客登门!”
    厅内几人皆面露诧色,哪位贵客会往添了新丧的府邸跑?大过年的也不怕晦气。
    云黛也有些吃惊,转念一想,或许是父亲生前交好的几位叔叔伯伯来了?
    想到这里,她仿佛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也来不及细想门房为何如此惶恐,忙道,“快把贵客请进来。”
    门房应下,麻溜去请人。
    云黛大脑飞转,回想父亲的好友里谁最有可能帮到自己。
    一众交好的叔伯中,就属赵诚赵伯父的官职高一些,有六品,而且是文官,脑子灵活……若门外来的是赵伯父就好了。
    她这般期待着,一双清凌凌的黑眸紧盯着门外,两只纤细的小手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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