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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放的地方官员回京述职,报告所辖域内海晏河清,圣上龙心大悦,吩咐内务府举行宫宴,犒劳众臣。
    身为大臣妻女,连夫人自然能够带着连青梧入宫赴宴。
    宴请大臣和招待女眷的地方分隔开,连青梧坐在席间,视线扫了一圈,对连夫人说她要出去散散心。
    连夫人不欲让她出去,想让她结识一下上京的夫人。
    连青梧只是偏着头,看着她笑。
    这个笑意味不明,连夫人迟疑片刻,压低声音:“是你爹的意思?”
    连青梧应了一声,看着她。
    连夫人从她眼里看到了嘲讽,像是在讽刺她,敢不敢让她留下?
    她嘴唇嗫喏了几下,松开了她的手,带着几分仓皇之意,别开头:“你小心些。”
    连青梧表情未变,似乎早已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她起身离席。
    皇宫不愧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奇花异草离了故土,在这个地方有专门的人照顾,也能花团锦簇,姝色妍丽。
    连青梧用手托了一枝海棠花细瞧,心里想着,这海棠花开得倒是明艳,那傻丫鬟应该会喜欢的,可惜这次是宫宴,她没法带她进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她侧头一瞧,是位身穿深青色窄袖锦服的青年,身上的配饰不似上京公子的繁复,但眉目清朗,落拓大方,站定时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度。
    此刻他正站在池水边,对着水池里倒映的月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青梧一眼认出,这是老头子交给她名单中的其中一位,叶将军之子,叶九渊。
    她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悠悠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却还是提了裙子,脚步轻快地向着他的方向而去。
    叶九渊有些不适应宫宴上的觥筹交错,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他吐出一口气,将那些之前吸入的酒肉之气全呼出去了,看着水池里的月影发着呆。忽的,他听见旁边林子里传来的声音。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能清楚地听清来人的脚步声,虚浮无力,轻轻踩在卵石铺成的甬道上,伴随着步摇晃动的清悦声。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习武之人,无需戒备,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位女眷,应该是要避嫌的。
    这么一停顿,他已经失去了退去的最好时机,来人已从林子里走出,而他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他被她的容貌摄住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如今这样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瞧,是要被骂登徒子的。
    然而那姑娘只是站在原地,笑盈盈的,似乎也在打量他。
    不等他先开口道歉,那姑娘先他一步,问道:“可是叶家公子,叶九渊?”
    叶九渊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原先告罪的词全堵在喉咙里,又委实对现在的情况感到陌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怔在原地,触及姑娘疑问的视线,才回过神,匆忙回了一个“是”字。
    在边疆长大,离开边疆,回到上京,不习惯上京的风俗习惯,一时无法融入世家圈子,鲜少接触未婚姑娘。
    连青梧轻描淡写地在心中为他重新描绘了一幅画像,已有了七成把握。
    她微微弯起唇角,“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叶九渊不知道眼前的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先退下,但是看那位姑娘的神色,似乎也不在意的样子,他这样拘泥,反倒落了下乘。
    而他也当真是有些好奇的,于是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轻快:“因为是我娘告诉我的呀?我看了你的画像,记下了你的名字,但还是想亲眼见见你,想问你一些问题。”
    她轻轻地笑起来,明媚双眸也像是含了一分狡黠:“你猜猜,我娘为什么要把你的画像给我?”
    大户人家说亲前,总要让自家小辈互相先看看,尽管最后不一定能成,但这也是秘而不宣的事情了。
    她并没有直接点出后面的意思,但就这样单独将这事儿提出来,却让叶九渊瞬间就想到了那些让人心潮涌动的含义。
    这样一个貌美的姑娘,于枝叶扶疏,朦胧月色中盈盈问出这样一句话,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心跳都会加快那么一两分。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但如果人顺着她这句话去想,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以后的事情,要是当真成婚了,他会喜欢她吗?这么一想,他在看这位姑娘时就会抱有几分打量日后妻子的意思,而非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这正是连青梧想要的,如果初次见面就已经有了些朦胧暧昧的意思,那以后就更方便了呀,她应该能够很快拿下他的。
    但是她也不会将他逼紧了,有些事说通了,倒是失去了她日后操作的空间。于是她轻轻揭过,转移话题:“我听人说你在边疆长大,那你会骑马吗?会不会射箭?要是百步外有一片树叶,你是不是真的能像书里说的那样,将它射穿?”
    叶九渊因着她的善解人意松了口气,也更愿意解答她的问题,他一一回答了,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很多。
    这些话题都是他熟悉的,他回答着她的问题,其实也在回忆在边疆长大的那段日子,神色也慢慢轻松起来
    谢知白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因而尽管这次宴会是为地方官员准备的,但还是有人频频向他敬酒。
    他浅浅抿了一口酒,玉白手指扣着酒杯,却是没再喝了。那些人见他神色疏淡,眼睫低垂,似乎无心应酬的模样,也不好多去打扰,他身边的人渐渐少了,让他得以轻易看见另一侧的连奉。
    连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很容易招人好感,他左右逢源,面面俱到,一时间倒是比他这位大理寺卿还忙。
    谢知白移开视线,掩去眼底的寒意。
    觥筹交错间,众人都饮至半酣,刚开始的局促被醉意消去大半,说笑声也渐渐放肆。
    谢知白将大殿内的情况映入眼帘,忽地顿住。
    少了一个人。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空出的位置上。
    有些人,即使他不刻意去看去记,他还是会本能地去在意。
    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管。他如此想着,扣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重来一世,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最大善意,那人想折腾谁都跟他没关系,只要不来招惹他,他可以放她一马。
    一位大臣正在跟他的同僚说话,突然听到旁边“砰”的一声,他愕然回头,看见谢正卿将白玉杯重重搁在桌上,起身拂袖而去,如玉面容上已经覆满寒霜。
    大臣愣了一下,不由得问同僚:“这是谁惹了谢大人生这么大的气啊?”
    同僚也很是茫然:“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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