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阙挑眉望过来:“姐姐,我刚来不到一个时辰。”
他又灿烂笑起来,说:“鸢鸢是不是舍不得哥哥?”
尤玉玑没说话,稍微调整了坐姿。肚子太大了,一个姿势太久,就会后腰犯酸。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司阙的目光也落过来。他俯下身凑近,将耳朵贴在尤玉玑的肚子上。
尤玉玑拿过司阙手里的棉巾,轻柔地给他擦拭湿发。她说:“要一直帮司阆到什么时候呢?”
她不喜欢阻挠别人的事情。一句话说完,像给自己辩解似的又补了句:“总是在毒楼帮他研药,太累了吧。”
“我不是帮他。”司阙偏过脸望着尤玉玑,面露嫌弃之色:“司阆太蠢了,还没抢到皇位。”
尤玉玑一边给他擦着湿发,一边说:“还不到一年做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司阙凑到尤玉玑面前,低声问:“姐姐就是舍不得哥哥走,想让哥哥留下来陪你。”
帕子上带着潮气,沾着尤玉玑的手。尤玉玑将湿帕子叠了叠,在司阙期待的目光里,慢慢弯了唇:“若生产时,你在,那自然是好的。”
司阙一瞬间灿烂笑起来,像得了糖豆的小小孩童。
他捧起尤玉玑的手,在她的指尖上反反复复地亲吻着:“不走,最近都不走,一直陪着姐姐,陪着他们两个出生。”
说到这里,司阙望着尤玉玑的肚子慢慢皱了眉。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便诊出了双胎。
对于尤玉玑肚子里是双胎这事,司阙是不大高兴的。
第一次诊出是双胎时,他曾沮丧地偎在尤玉玑的腿上抱怨:“一个就够了。”
尤玉玑初时不懂他的不高兴,后来猜司阙小时候经历。尤玉玑沉默了好一阵,握住司阙的手,温柔说:“我们一定能成为公平的父母。”
司阙掀起眼皮瞧着她,用曲起的食指敲了敲尤玉玑肚子里的小兔崽子,恹恹道:“我是怕兔崽子们累到我的鸢鸢。”
腊月三十,明明还没到尤玉玑的产期,不知是不是因为双胎,她竟提前发动。
晴空万里,白云缓缓地走。
冬日时节,却温暖如春。
尤玉玑轻轻握住司阙的手,蹙眉望着他,“别走”两个字含在舌尖,她没有说出口。
司阙俯下身来,将轻吻落在尤玉玑的额头。他凑到尤玉玑耳畔,温柔道:“不走,和你一起等着我们的星星。”
第150章
尤玉玑没有说出口的话,司阙却在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
尤玉玑不是个依赖人的小小娇女子,对司阙撒娇求助都是少数情趣所致。司阙望着尤玉玑蹙起的眉心,第一次这般强烈地体会到被需要。他形单影只了半生,被厌恶被躲避,唯独没有被需要过。
司阙紧握着尤玉玑萦着一层汗津的手,心里生出几分后悔。他总觉得她很坚强自立,他又很着急夺权,忽略了对她的陪伴。若时间倒流,他宁愿不要这么急迫筹谋其他事,更多地陪着她。
他双手捧着尤玉玑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他微笑着,用温柔语气说着誓言:“鸢鸢,却疏再也不走了。”
从这一日起,他这一生都没有准许过自己离开尤玉玑半日。
刚入了腊月,尤夫人便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今日江淳也过来了,如她生瑾儿时尤玉玑陪着她那样,来相伴。她还将身边那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一并带过来,只等着婴儿出生取了脐带血,依胡太医当初的方子入药。
尤衡和尤嘉木等在外面,几次询问侍婢里面情况。两个人坐在檐下,尤嘉木拽拽尤衡的衣角,问:“元逸哥哥,阿姐应该没啥危险吧?”
所谓十者其一。十个产妇就会有一个人死于难产,这几率可不算小。不方便对尤嘉木实言,他只说:“你姐姐身体好着呢。”
“嗯。”尤衡点点头。
尤衡拍拍尤嘉木的肩头,说:“嘉木马上十三了,再过三五年娶了媳妇,要当个知道疼媳妇的男人。”
尤衡心不在焉地胡乱点点头,心里仍旧记挂着姐姐。
百岁无声迈着猫步,在檐上走来走去。今天这样的日子,它被赶了出去,不许它进去添乱。
天色逐渐黑下来,远处夜幕中逐渐升起烟花。百岁立在檐上,望着远处的烟花,将喵呜的尾音拉得绵长婉转。
明明是同日所生的双生子,却因为出生时在大年三十的子时,降生先后不足半刻钟差距的兄妹俩,哥哥竟比妹妹年长了一岁。
尤玉玑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司阙望过来的漆眸。
司阙俯身,将吻落在尤玉玑湿漉漉的眼睛上。
“新的一年了。”他说。
尤玉玑虚弱,没有开口的力气,只在心里柔柔回了句:“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守岁了。”
司阙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去擦尤玉玑鬓间的水浸,在窗外炸裂的爆竹声中,低语:“以后每一年的跨年都一起守。”
窗外爆竹声撞耳,虚弱的尤玉玑没有听清司阙的话,只隐约听见了个“一起”,只听见这两个字倒也够了。
除夕夜的爆竹声一声叠着一声,久久不歇。柳嬷嬷担心吓到刚出生的婴儿,急急忙忙去掩怀里孩子的耳朵,却见小公子安安静静地,竟也不觉得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