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德的重男轻女,对她的忽视,时常挂在嘴边的言语伤害,全部是因为他已经有一个亲生儿子。
唯一的遗憾,是儿子不随父姓。
连带着土崩瓦解的,还有与姚远的多年友情。
所有的所有,统统让她感到恶心至极。
同样崩溃的还有舒蕴。
可在舒蕴向她发泄情绪的时候,沈舒羽都尽量克制住了,只会在事后一个人回房间里偷偷的哭。
宁家的父母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急剧转变。
那时沈舒羽的概念里,以为宁氏父母单单是因为知晓了这一件事,才突然强烈反对宁榛与她交往的。
所以当某次宁兆海与她单独交涉的时候,多日来的情绪积压就像触底的弹簧,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素来冷静温顺的她,对宁榛的父亲口不择言地说:“宁璃终究是女孩子,你们能保证将来会像对宁榛一样对她吗?她真的能够得到和宁榛作为儿子一样同等的待遇吗?”
她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笃定的口吻替宁兆海回答,“你们不会的。”
VIP病房里,沈永德被护士搀扶着坐到病床上。
来这所医院看病的人非富即贵,即便有许多人可能不认识沈舒羽,但认识姚远的则不在少数。
护士和陪护没等他们开口,就非常有眼力见地自行离开了。
沈永德看起来累极了,整个人比从前消瘦了一大圈,愈发显得老态。
凹陷进去的双眼此刻却闪烁着锐利的精光,认真凝视着沈舒羽,慈爱地笑起来,嘴里念叨道:“你肯来就好肯来就好。爸爸到了晚年,最期盼的就是有你们陪在身边,享受儿女双全的福分。”
沈舒羽站在床尾,自顾自翻看护工为他整理的看护记录,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等沈永德说完了,她才兴趣缺缺地掀起眼帘看他一眼,不留情面地问:“一千万才给你一年,花完了?”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谈钱?”
沈永德脸色立刻变了,觉得面上挂不住,“你爸我癌症晚期,就要死了,你居然只想着钱?!”
“不然你还能为了什么找我?”沈舒羽不禁嘲讽。
“你——”
“沈永德,我记得给你那笔钱的时候已经明确向你表示过,从此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一千万绰绰有余。”
她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连多听半句的耐性都没有。
沈永德的印象里,沈舒羽从来都是温顺乖巧的。哪怕练琴时偶尔被舒蕴教训几句,没一会儿就能自己调整过来,默默地继续练习。
对他更是从来不会回嘴。
他认为女儿给钱时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嘴硬的气话,等看到他现在生病了憔悴了,必定会立马心软。
最好是能随叫随到地服侍他。
有一双大明星儿女,听起来多风光,羡煞多少旁人。
他们赚着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供着他让他在风烛残年之际享受儿女尽孝的天伦之乐,难道不应该吗?
这是他临终前最后的心愿,姚远都已经出钱了,沈舒羽她凭什么不肯满足他!
沈永德指着沈舒羽的鼻子,气愤道:“你是我生的,我病了叫你来伺候我是你的本分!你这么对爸爸,不怕遭雷劈吗?”
“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沈舒羽冷冷的回。
沈永德的病情本就不太乐观,几句争吵下来呼吸都快不畅,右手扶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你既然诚心要来气我,还不如别来!你给我滚出去!”
谁稀罕?
沈舒羽当即就要转身,却被坐在沙发里的姚远拉住。
他翘着二郎腿,整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姿态,慢慢悠悠地开了口:“你们吵这么大声,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沈永德“哼”了声:“我就是要让人家听听,大明星沈舒羽是怎么对待她罹患癌症的亲生父亲的。”
“沈永德,”姚远突然竟也连名带姓地叫他,“我出钱为你治病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生父,而是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待着,并且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沈永德是姚远的生父,却从未尽过半天作为父亲的职责。
于姚远而言,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便不曾期待过父亲的出现。
因为沈永德的巧言令色,把他的母亲害得太累太苦了。
年幼时的姚远就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不存在,是不是母亲就可以过得快乐很多。
在姚远说出第二句话之前,沈永德以为儿子至少应该是向着他的,没想到竟然也跟着那个臭丫头没大没小地指责他。
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好哇,你们两个今天就合起伙来气我是吧,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没错。凭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根本不配享受现在这样的待遇。”
姚远抿了抿唇,眼神淡漠,“如果我的母亲当年病重时能及时就医,完全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瞥了一眼因为呼吸不畅瘫坐着的沈永德,语气冰冷至极:“你如果还想多活一阵子,就乖乖呆在医院接受治疗,别绞尽脑汁地添乱。那一千万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出去赌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