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慧妃才似笑非笑地道:“信王殿下打了胜仗归来,头一件事便是进宫来看娘娘,娘娘这般冷淡,未免太伤人心。”
沈玉致微微蹙起眉头:“信王是皇上的弟弟,论说起来也是外男,本宫怎么能与信王走得近?”
慧妃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与她无多余的话能说,随后也起身离开。
褚沂川在宫中碰了壁,回到王府时,神态有些浑浑噩噩。福公公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惊诧道:“难道皇后娘娘连小主子都不搭理了?!”
褚沂川眼皮一跳,“福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福公公犹豫半晌,也就和他坦白了。“小主子也知道,皇后娘娘向来十分关照咱们的,平日里府中有些事情,说给娘娘听,娘娘都会管。就在小主子出征后没多久,娘娘便……便忽然不管咱们了。”
老太监惧于背后说宫里人坏话,也压低了声音:“先前,老奴有幸入宫时见到娘娘一面,娘娘向来和善,可那回竟是话也不说一句,身边的人便来赶奴才离开。娘娘身边也不见珠儿姑娘的影子。又听宫里的熟人说,娘娘忽然整顿了后宫,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连与其他娘娘都不亲近了。后来奴才也不敢随意打搅,便逢年过节送一份礼进宫,娘娘是收了,可也没有回过礼。”
这桩桩事情,说起来是小事,可皇后娘娘从前是爱收礼,但往信王府送的更不少,往来之间可没多少规矩礼数,像是亲人一般。
“这话,奴才本不该说,只是没想到娘娘连主子都不理睬……”老太监重重叹出一口气,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
话落到褚沂川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他回京以来,已经有两人提过皇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向来聪慧,一点灵光闪过也被他敏锐抓住,等细明心中念头,继而又是不愿相信。
要是皇嫂出宫了,怎么会知会他一声?
他送的金簪,他对皇嫂的种种好,即便皇嫂看不明白,难道也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褚沂川挥退福公公,独自一人在书房中静坐良久。
隔了几日,他又进宫去找皇后。
褚沂川发觉,皇帝竟未有阻拦。
心中有过猜测,如今再见皇后,哪怕她依旧是点的朱唇,戴的金饰,穿的是烈艳华服,褚沂川也将她仔细看了一遍。上次看得仓促,这回他看清了。即便是披了一层艳丽外皮,眼前的皇后也依旧像是只仙鹤,神色清冷,气质出尘,优雅礼数已刻入骨髓,秾丽只浮于表面而已。
只是他从未多想,却连这样简单的区别都没发现。
褚沂川道:“前年与皇嫂说好了一起过年的,可边关战事吃紧,我也未来得及赶回来。皇嫂可会怪我?”
沈玉致面色淡淡:“自然是边关的事情要紧,本宫岂会怪你。”
“皇嫂先前说想要出宫看看,如今我回来了,皇嫂若是还想出宫,我就去求求皇上,皇上应当会准允的。”
沈玉致:“入了皇宫,哪有再出去的道理。先前的话都不算数了。”
“……”
褚沂川走出了好远,才怅然地停下。
皇嫂终于出了宫,他本应为皇嫂高兴才是,可心中却无太多欢喜。皇嫂离开得无声无息,没留下半点音讯,此时他不知该去何处寻人,更不明白为何皇嫂连他也要抛下。
他本以为,即便皇嫂心中无他,也应当有一点分量。
原来是他多想了。
褚沂川在原地站了许久,风雪在肩头眉梢落了一层,又化成温热的雪水顺着英挺的面颌淌下,他无心拂去,只觉脚上如有千斤重。白雪覆满碧瓦红墙的皇城,而他险些连回家的路都忘了该怎么走。
……
金线织出海棠花纹的裙摆在光可鉴人的地上拖过,不等宫人通报,沈玉致直接进了御书房里。
皇帝在案前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等人走到眼前,他才冷淡地道:“你来做什么?”
沈玉致道:“我方才见了信王。”
皇帝一顿,他放下朱笔:“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不该说的,我自然没说。”与明艳夺目的妆容不同,沈玉致的神色冷淡,她垂眸看着金线繁复的袖口,眼底闪过几分嫌恶。“只是关于阿鸾的事情,您似乎隐瞒了什么。”
“你不必去在意这些。”皇帝冷酷地道:“你好好做你的皇后就是。若是你不想应付信王,下次不必见他时间一长,他若是识趣,就不会再来了。”
沈玉致顿了顿,恍然大悟:“信王殿下心悦她?”
“沈玉致!”
“您生什么气?”沈玉致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神色,“是我说错了?”
皇帝脸色难看,沉声道:“朕说了,你只需做好你的皇后,不必去管其他事情。”
沈玉致低头看自己。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即便平日里差距再大,此时竟也能找出相似之处。
“阿鸾心中没有您,走得毫不留恋,原来是心中早己有了信王殿下。您既然后悔了,当初又何必放人走。”
“住口!”
沈玉致心下冷笑。
她每日晨起梳妆,总是分不清铜镜里的人究竟是谁。她不爱浓妆艳抹,也不好金银俗物,她爱读的诗书封存,储凤宫的书架上竟全是民间话本,甚至还有一个御厨来教她做甜汤。她不喜欢那些,但有人逼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