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宋君白去盛绿豆汤,走到近前才发现正在盛汤的人是沈路。
不过几天时间,沈路就被晒黑了一层,头发贴着头皮,眉毛压得很低,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很凶。
沈路盛完一碗汤,一抬头,发现是宋君白,眼里闪过一丝局促,下意识就把汤碗递了过去:“给你。”
宋君白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沈路“哦”了一声,后退半步,把手里的长柄汤勺递给宋君白。
汤碗是放在旁边的消毒架子上的,宋君白刚要伸手拿,却发现没有汤碗了,最后一个在沈路手里。
沈路也发现了,只犹豫了片刻,又递出去:“给你,我没喝过。”
宋君白忽然低头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绿豆汤,她垂着眼,目光落在汤上,余光却瞥见沈路一下子笑开。
牙齿白得很。
恰在此时,穿着白色厨师服的食堂大师傅搬着装满了小汤碗的消毒架子走过来,嘴里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
宋君白端着汤碗往沈路那边让了一步,沈路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却又猛然屏住呼吸。
太香了,同样在太阳底下挨晒流汗,自己都快馊了,宋君白怎么还这么香。
“哐当”一声,食堂师傅把汤碗放上去,笑眯眯说了声“碗来了”就走了。
那一排不锈钢小汤碗干净锃亮还热乎乎的,仿佛在嘲笑宋君白手里那碗你推我让的绿豆汤。
沈路憋得脖子都烧起来了,胡乱拉了拉衣领。
“谢谢你的汤。”宋君白低声说了一句,扭头离开,假装没看见那排小汤碗,沈路含糊点了点头,也没顾得上再盛一碗,大步回了自己的餐桌。
沈路那桌旁边就是周晓,见沈路空着手回来便问了句:“你绿豆汤呢?说好给我带一碗的,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另一个坐对面的男生恰好可以看见餐台那边发生的事,大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路哥盛了一碗汤,给那个谁,宋、宋什么、宋小白,对给宋小白了。”
周晓一巴掌拍在男生帽檐上:“你放尊重点,宋小白是你叫的吗?那特么是我的父亲大人!”
周晓此人,虽然薄情又油腻,但他人缘好说到底还是靠着一股子豁得出去的性格,那天被宋君白一脚踹翻之后真就叫了爸爸,要不是教官把他撵走,他还想高歌一曲《我的老父亲》。
“等等,路哥你怎么认识我爹?我看我爹虽然长得漂亮又能打,但是性格跟个闷葫芦似得,没见她搭理过哪个男生,路哥你……嗯?”
几个男生促狭地应和:“路哥厉害,不愧是你!”
沈路瞪了周晓一眼,如法炮制一巴掌抽在他的帽檐上:“我替你尽孝心,请你记得感恩。”
几人笑成一团,一打岔也就把这茬过去了。
只有沈路默默地又抹了一把热度还没下去的脖颈,心里面还在想——
怎么就那么香呢?
军训是晚上八点钟下学,宋爷爷和宋奶奶不放心,每天晚上都会在校门外等宋君白下学,左右晚上也不赶时间,宋君白便跟着爷爷奶奶慢慢往家走,一走便是半个多小时。
这样难得静谧安闲的时光,宋君白是十分享受的,上辈子,父亲在她高二的时候出事,不仅摧毁了一家人的生活,还摧毁了两个老人的健康,爷爷中风卧床,奶奶是农村出身的坚韧女人,知晓宋父宋母境况艰难,一个人咬牙服侍宋爷爷,捱到宋君白大三的时候,宋爷爷去世,没多久才知道,宋奶奶早就查出了乳腺癌,但她既不愿给宋君白添麻烦,也不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索性隐瞒了下来,没多久就随宋爷爷去了。
而如今,宋爷爷和宋奶奶都还身体康健,即便是乳腺癌,早期及时手术,治愈率也极高。
宋君白心里盘算着,等十一假期,正好带爷爷奶奶去省城做个全面体检,顺便去父亲的工厂看看,她对生意并不精通,但是至少,她得想办法让父亲避开当初招惹的那些恶人。
既然斗不过,那就躲开,宋父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野心的商人,一家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正想得出神,宋奶奶却伸手拉了拉宋君白的衣袖:“小白啊,你在学校和同学们处得都还好吧?”
宋君白想了一下,收了个大儿子,最近也没人敢招惹她了,和女生也有防晒霜的交情,应该算很不错了,于是便自信道:“相处得很好。”
但宋奶奶却半点没有轻松的样子:“你不要骗我啊,我知道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挺排外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没有啊,我真挺好的。”宋君白伸手揽了揽奶奶的肩膀,奶奶比她矮不少,肩膀落在宋君白的怀里,单薄瘦小得令她心疼。
“那……”奶奶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后面那个男孩子,你认识不?”
宋君白一滞。
后面当然是沈路,自从第一天早上沈路说了句晚上送她,她没答应也没拒绝,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现这人真骑车远远跟在他们后头,一直送到他们进了院门,自己才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