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妇人们见状,也接连扬起帕子招来自家小厮,给添了一份力。
隋夫人感激得挨个儿道谢。
陆宜祯趁机同隋夫人告了个礼,从妇人堆里钻出去。
小姑娘的心头塞满惊异。
原来隋夫人竟是意哥哥的继母——早先见他们融洽的模样,还以为是一对亲母子呢。
意哥哥也很古怪。
本以为他头脑那么聪慧,在学堂里的功课定然很优秀。可如今他连这般重要的御考,都说缺席就缺席了……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好学生能做出来的事。
唔,他还经常逃课。
可他为什么要做坏学生呢?
陆宜祯百思不得其解。
适时,宝蔻出声询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跟着那几家的下人走?”
陆宜祯抬起双眼。
她现在跟着的,是去帮忙找人的小厮们。
从看台下来,他们便走到了通往后山的小道上。现下还是石板路,只是稍窄,仅能容纳三人并肩同行。
两旁的草丛经人修剪过,平整雅观,樟树香椿相映成趣。
陆宜祯:“我也想去找意哥哥。”
宝蔻闻言微讶:“姑娘……”
瞧见小姑娘期望的目光后,她心想,横竖带了这些许人,靖国公世子素来又与姑娘亲近,帮个忙也是应当的。
“那就一道去寻罢。”
陆宜祯如意地翘起嘴角,背负双手,不远不近地随附在小厮们的后方。
离远了马球场,林间小道显得极静,风吹叶子的响动都能毫无阻碍地灌入人耳,前后两队人的脚步声错落交叠。
大约以为跟在后头的也是哪家派来寻人的仆使,前头走着的小厮们并不避讳,嘁嘁喳喳地低声议论开。
“我听说,三年前,先公爵夫人隋王氏坠楼身亡以后,那隋家的小世子可生了一场大病呢。府里请遍了天下名医都没能治好小世子的怪病,后来还是眼下的这位隋夫人衣不解带地照看着,才慢慢地把他的病给调养好的。”
“是呀,此事我也听讲了。这位隋夫人虽说是妾室扶正,但那心胸肚量,可真是不一般!”
“可不?纵使是妾室,那也是名门出身,这位隋夫人的母家——梓州燕家,固然不及琅琊王氏那般享誉天下、有派头,但毕竟是个地方豪贵。要不是这隋燕氏对公爷用情至深,也不至于甘愿在王氏底下做了小。”
“正是正是,只是据闻隋家的老太太重门第,不大看得上梓州燕家。”
“要说这隋小世子也是,隋燕氏都这样尽心待他,竟也没养清正,出落成了个浪荡子。”
“哎,有一回我可见到了,那小世子投壶的本事是真真不赖!”
“投壶厉害有什么用?正经的课业一塌糊涂,连大考都旷了,成日只知道吃酒听曲儿,年纪再大点,岂不是要成了秦楼楚馆的常客?”
“到底还有爵位可袭,有倚仗,未免荒唐些。”
陆宜祯听到这里不大高兴了。
先前的事情还能当做秘闻嚼一嚼,可后面的话,哪里是见过隋小世子的人能得出来的评判?
“你们不要信口胡说。”
她打断道。
前方的小厮骇异地收了声,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粉装锦饰的漂亮小姑娘正气鼓鼓地盯着他们。
“陆,陆姑娘!”
有人把她给认了出来。
小厮们惶惶地躬下身去,低头折腰地,寒蝉般噤了音。
陆宜祯提高声气:“我父亲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又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们又没有亲眼见过小世子,也没有与他长久地交往过,怎么就能随口污蔑他呢?”
小厮们讪讪地互视了眼,把头颅垂得更低。
小道一片寂然,唯余初冬的簌簌风声穿林而过,明淡的日光自密枝间筛下,拂打在树皮和林中人的发梢之上。
蓦地,陆宜祯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声音……
她愕然地扭头一望。
一个脑袋从树丛里的黄石后露了出来。
这不是惊动了一大班子人寻找的隋小世子又是谁?
小世子的眼睫微微耷着,双手以分外闲适的姿态搭在黄石上,下颏则抵着手背,仔细一瞧,还能瞧见那半阖的眸子里泛有润润的水意。
整个人熏然如软风。
他方才应当就倚在黄石的后端。
意识到磕闲牙的主角儿,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背后的散言碎语给全听进了耳中,小厮们很是骇恐,一张张脸都浮着牙酸的表情。
隋意侧了侧眸,仿佛是纳罕他们还杵在原地,弯起桃花眼,疏懒地笑问道:“怎的也不动?难道是……还有话没说完?”
小厮们惊惶地摇头,不一会儿,便全跑得没影了。
叶子又飒飒地轻响。
隋意就在这时,转眸看向了幽径上的小姑娘,慵倦地朝她眨眨眼。
“祯儿妹妹要来晒晒太阳么?这黄石后头恰好迎东,很是舒服暖和呢。”
陆宜祯走到他身边。
小世子又松松散散地倚坐下来,眉眼迎着日色,润雅且温煦。
陆宜祯从他的衣裳上嗅到了极淡的酒味。
“意哥哥吃酒了?”
小世子回应了她一个懒调子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