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也的硬气一直维持到洗手间门口, 出来以后,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猖狂的话。
坐在大厅沙发上, 不一会儿,周许望单手拎着外套出来, 走到沙发边, 朝她伸手:“走吧。”
祝也搭上他手起身, 周许望回握住。他拇指指腹刮蹭了下她手背,想起什么,挽着外套那只胳膊举到她面前:“翻翻口袋。”
祝也手伸进去, 摸出一个长长方方的盒子,是一管护手霜。她扬了下唇:“给我的吗?”
“不是给你,还能给谁。”周许望说。他今天下班路过商场,想起祝也手边长倒刺,特地进去买的。
进电梯里,祝也闷头笑了下:“谢谢。”
谢谢你的护手霜。
也谢谢你给我的一些底气和自信。
两人打出租车回去,车上,周许望酒后有些困倦,高大的身子蜷曲地靠在祝也肩上, 还握着她的手没放,紧扣着, 十指交缠。
祝也低眼,指尖在他手背上慢慢吞吞地来回轻擦, 目光却在出神, 满脑子都是洗手间里程好说的那些话。
——“功德簿上他没写自己名字。祝也,他写的是祝也。”
又闭上眼,想起五年前最后一通电话, 她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周许望第一句话却是压抑住所有情绪,问她:“是什么病,难受吗?”
——“他还吃了一段时间的素,可能是发愿忌口。”
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在徐嘉懿的脱单饭上,陆临川也曾说过,周许望每年都有一个月只吃素。
在灵清寺求平安符,在雍和宫求平安符,周老爷子去南岳进香时拜托他求的平安符。
还有那句她始终都模糊意思,没有胆量敢去深究的告白。
——“听好了,祝也,我就是喜欢你,从五年前到现在我都只喜欢你。我心里也很委屈,我他妈怎么就一直喜欢你。”
……
车在小区对面停下,祝也下车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脚扭了下,幸好没什么大事。
周许望牵着她过马路,无星无月,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下,冷淡的桂香盈鼻。
周许望想起在嘉城时,家里院子种着两棵桂花树,周奶奶身体还健朗时亲自栽的。
栽那天,周老爷子摆了阵臭脸,因为他喜欢松树,常青。但被周奶奶一口否了,说前不栽松后不栽柳,她栽了桂花树,就爱它香得轰轰烈烈。
夏天在桂树下乘凉,秋天摘了花做桂花糕、桂花藕。不过周奶奶的桂花酿才真是一绝,可惜她去后谁也酿不出那个味儿,再没口福了。
周许望酒后大脑皮层活跃,跟祝也分享起他记忆里的乐事。
往旁边瞥一眼,见祝也心不在焉,从下车开始就这样了。周许望停步,捏了下她脸:“在想什么。”
祝也抬头,枝摇叶晃,忽然刮起阵大风,把周许望的衬衫吹鼓,也把她的声音吹颤。
她喉咙滑了下,轻声说:“周许望,你这几年,是不是给我求过很多平安符?”
祝也鼓起勇气,勇敢面对,委婉求证。
风很大,周许望把祝也卫衣的连帽兜到她头上,并不在意道:“很多,大大小小估计有一个抽屉,不过都放在云鼎湾。”
就是周家住的别墅区。
“每年忌口呢,”想到自己曾经对周许望的伤害,愧意和歉意剧烈翻涌,祝也喉头发哽,眼里已经雾气升腾,“也是因为我吗?”
周许望一顿,意外于祝也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
捧起祝也的脸,那双眼睛泫然欲泣,周许望指腹从她眼底划过,不想她因为这些有负罪感,轻描淡写说:“不是什么值得哭的大事,别哭,待会儿眼睛肿了。”
曾经失去联系的日子里,希望祝也健康平安、万事顺遂。
人无能为力的时候,会把希望寄托于神。这是周许望从周老爷子身上学到的,为此他出了不少香油钱。
可他是因为有求,才相信有佛。除此之外,他根本不信佛。
这样功利、不虔诚,谁会眷顾这种信徒?
每年忌口一个月,便是周许望除了出钱以外,再拿出的其他诚意。
他愿意相信,心诚则灵。
想到周许望为自己做的这些事,祝也低了头,不敢看他,啪嗒啪嗒地落泪,抽噎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当年自私的想让周许望记着她,所以故意用刻薄的话来伤害他。可知道他真的记了她五年,祝也没有开心,只有后悔,后悔当年应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
她不想他念念不忘,因为这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周许望没说话,把祝也紧紧拥入怀中,轻抚她后背,任由她情绪宣泄,把衣服前襟打湿。
好一会儿过去,祝也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周许望身上没带纸巾,只能用衬衫袖子给她擦脸,那双眼睛红通通、泪盈盈的。
周许望轻声笑:“变成哭包了。”
祝也抽了抽鼻子,说:“我忍不住。”
听起来倍儿委屈。
怕又把人惹得掉金豆豆,周许望搂着人低哄。老实说,祝也哭起来也很好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就是他不舍得见她哭。
“不用自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没人威胁我。”
“也不用后悔觉得自己说话太伤人,你当时只要跟我提分手,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