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珩作为淮阴侯世子,自然也算上京皇城有名的青年才俊,但论手段和城府,他恐怕不及眼前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十分之一。
看着这位站在青翠老松下,已不知多久的男人,沈言珩瞳眸微沉,不动声色扫了眼空荡荡的抄手游廊,这才出声上前道:“下官,见过贺大人!”
贺愠回神,不甚在意掸去肩上积雪,神情清冷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那张清隽冷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世子。”贺愠开口,语气也如他人一般淡漠疏离。
只见这位在上京皇城令各家贵女闻风丧胆的贺愠贺大人,他慢悠悠在衣袖里掏了掏,掏了一封奏折递到沈言珩眼前:“顺路,便帮沈世子的也一同带上。”
沈言珩愣愣接过贺愠递到手中的奏折,只觉得那本东西在手中似有千斤之重,毕竟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瘟神贺愠。
他虽只在朝中挂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衔,但此人却是天子近臣,更是丹阳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子。
好端端送个奏折?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贺愠,怎么可能。
贺愠离去,沈言珩一言不发盯着手中奏折,许久后他突然抬头,眼眸凌厉望向身旁候着的小厮川柏:“前头游廊可还有别人?”
小厮川柏赶紧摇头:“没有。”
沈言珩闻言皱眉,沉下心思正准备往回走时,他脚步一顿又道:“二姑娘可是回府了?”
他口中的二姑娘,自然是大房嫡次女,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沈青稚。
川柏赶紧道:“是的,二姑娘昨儿晚间回府的,只是……。”
沈言珩看着小厮川柏欲言又止的神色,他冷冷的睇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二姑娘是昨夜提前回府,老爷不在府中,府里也没得个消息,这些年表姑娘占了二姑娘的青琼居,大夫人连客院都还未收拾出来,昨日二姑娘还是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安置的。”
“今儿一早,二人去给老夫人请安,只是老夫人是万福堂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的不敢随意打听,不过听说表姑娘最后吐血晕了过去……”
沈言珩听得直皱眉,这些年他并未在上京久居,他回京的时日,也就比沈青稚早了小半月而已。却不想自己那个自小病弱,不受生母重视的妹妹,如今好不容易回府,却还是这般待遇。
当即,沈言珩脚下拐了个弯,直接往沈苓绾的漪澜苑去了。
……
姐妹二人才坐下的功夫,就有小丫鬟进来说是老夫人的万福堂来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贴身婆子孙妈妈,这孙妈妈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打扮的妇人,和两个相貌中上的丫鬟。
沈青稚看着几人,心头暗想:果然来了!
在孙妈妈面前,就算是沈苓绾不敢托大,她吩咐小丫鬟给孙妈妈搬了个绣凳,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娇软:“这雪天路滑,孙妈妈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吩咐下头的小丫鬟跑一趟就是了。”
孙妈妈也不见客气,气定神闲就在绣凳上坐下。
笑着道:“这不,老夫人给老奴吩咐的差事儿,老婆子可不敢托大,就算再冷的天儿也是要亲自跑一趟的。”
孙妈妈转头看向沈青稚:“三姑娘好福气。”
“老夫人心疼姑娘,看姑娘这一趟回来有些过分清简,便从自己的万福堂里拨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过来给姑娘随便使唤!”
说到这,孙妈妈抬手用帕子掩了嘴角笑道:“如今姑娘可是老夫人最心尖尖上的人儿,这全府上下,也就只有姑娘独独这一份荣宠。”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外乎是沈青稚若敢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
上赶着送来的人,能安什么好心。
沈青稚想着就算这人无论如何是不能进她的院子的,那到了嘴边的拒绝,因外头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顿时转了一个弯儿。
她笑着朝着孙妈妈道:“既然是祖母给的,我自然是要收下的,不过孙妈妈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说我年纪小不懂事,抢了祖母院子里的下人使唤才是。”
孙妈妈眼角挂着虚笑,听得沈青稚同意,她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姑娘愿意收下,老夫人心里头才妥帖,这也是姑娘的福分。”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过来给姑娘见礼!”
万福堂出来的那三个丫鬟婆子,赶紧上前给沈青稚行礼。
这三人,一个看着就精明算计妈妈,两个年轻貌美丫鬟,通通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也正好了,一个贴身婆子,两个贴身丫鬟,万福堂里那位老太太可都算计全了,沈青稚心头冷笑,她才刚回京呢,府里头就软的硬的都想拿捏她。
眸光淡淡从那三人身上扫过,她让贴身丫鬟书客拿了打赏的银钱,递给跪在地上的三人,这事儿便算是应下了。
孙妈妈心头悄悄松了口气,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瞧着清冷不好说话的三姑娘,竟然是这般的好拿捏。
当下孙妈妈也不敢不多留,赶紧起身告退。
……
孙妈妈前脚才走,后脚梅氏就带着丫鬟婆子,沉着脸从外头进来。
沈青稚瞧着梅氏的神态,双眸泛红,神色憔悴,前头恐怕是哭过一回,这都来不及整理,就匆匆来了漪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