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匀开口:“边吃边说吧。”
三人沉默吃着饭,却各怀心事。
云佳最终放下筷子,温柔万千的看着宴星沂,“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洗耳恭听。”
云佳笑了笑:“……我和你陆叔叔,我们曾经有个女儿,在一次晚会上,我和他都忙于应酬宾客无暇分身,孩子被偷走,从此杳无音信。我们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找到,算一算,她的年纪跟你差不多,也是个女孩儿。”
宴星沂筷子顿了顿,突然有些没胃口,也就放下筷子:“这种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们,但我觉得,那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会平安长大的,你们总有相逢的那一天,至于跟我的年纪……”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慢慢在陆匀和云佳之间看了看,看出夫妻俩的紧张和期盼。
他们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她……
宴星沂神情一顿,今天发生的每个细节开始在脑海里回放,有关他们的小心翼翼和讨好,都很不对劲……
难道……
宴星沂骤然站起身,直愣愣的看着陆匀和云佳,夫妻俩也被她这个反应惊到,就这么彼此盯着彼此看了几分钟。
云佳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嘴唇喊出:“沂……沂沂……”
宴星沂心里的那根弦猛然断裂,难以置信的看着云佳,雷鼓般剧烈的心跳让她心慌气乱,云佳的哭声跟着急促的呼吸一起闯进来。
“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啊!”这句话砸得她心跳更加紊乱,头脑昏胀,身体摇摇欲坠,陆匀立即跑过去扶她。
云佳也冲过来抱住她,偌大的饭店,安静得只有他们三个人,居然就这样乱作一团。
宴星沂脑子里乱麻麻的,没什么力气推开陆匀和云佳,直愣愣看着窗外浓稠般的夜空,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怎么回事?
**
宴星沂逃了,陆匀和云佳没追上。
她总觉得,那一百零八道菜她终究没福气品尝。
周岩找不到她,警方介入也没找到。
云佳再次失去女儿,形容有些疯癫,她这几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不该冲动去找宴星沂,她应该等周岩所说那个“时机”
宴星沂其实跑回了云川,住在宴非白家,她没有告诉宴非白几天前发生的事,让宴非白帮忙瞒住她的行踪。
可宴非白是谁?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当知道这件事时,饶是他也有些慌乱无措,原来他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居然根本不是他的亲人,这对他来说,也无异于是一件晴天霹雳的事。
*
当宴非白来到宴星沂房中,宴星沂看他表情时,已经猜到他知道所有。
“哥……”
“还是我现在已经不能这么叫你了?”她这几天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着想事情,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沙哑。
宴非白过去坐在她身旁,温和的摸她头发,“说什么傻话,我永远是你哥。”
她抱着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看窗外残缺的月亮,声音慢悠悠的,有种孤单寂寥的调子,“小时候总觉得你就是我所有的依靠。”
宴非白说:“现在也是。”
“才不是,我有周岩了。”
宴非白就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嗯,不管是做哥哥还是做你丈夫,他都会做得很好。我能放心。”
宴星沂的眼泪流了下来,从眼角一直滚到下颌骨,却藏着不让他看到,声音平静得根本听不出来她在哭,“我还能再相信吗?”
俞凝已经把她对父母的爱磨灭得一丝不剩,她还能以一颗纯粹的心去接受亲生父母吗?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想那天和陆匀云佳见面的每个细节,还有周岩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她明白了,她的亲生父母应该就是陆匀和云佳吧。
这明明是很好的事,可是她却临阵脱逃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不是一直都想要很好的父母吗?
宴星沂安抚的摸她头发,像小时候为数不多的相处那样,他用作为哥哥特有的温柔,坚定的告诉她,“星沂是个勇敢的女孩,你可以。”
宴星沂终于回过头看他,“……可是我走了,宴家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因为这句话,宴非白摸她头发的手微顿,有些颤抖,竟然有些不争气的想哭。
他想起黑夜里她从矮小窗户里送进来的水和食物,想起她眼巴巴可怜兮兮想要依赖自己的眼神,想起她求周岩救自己时的小心翼翼,想起很多……
原来给予他温暖的并不只是唐晚,他的妹妹,要更早更早。
宴非白的手重新放在她头发上,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自私的想留住她了,她根本不属于这个烂透也脏透的宴家,她应该是陆家的掌上明珠。
“星沂,你该回家了。”他尽量微笑着说这话,却压抑不住眼中翻涌的红浪。
宴星沂更委屈的看着他,“哥,你又不要我了!”
宴非白连忙把她抱住,“云川永远是你另一个家,我永远是你哥哥,这件事毋庸置疑。”
“星沂,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去感受感受被疼爱的滋味,替哥哥……也尝一尝。”
宴星沂抓紧他,好似要抓紧年少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她哭声压抑:“我不可能放过你的,你答应我的很多事还没有做到,我还要赖着你,我不能让你像两年前那样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