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手里已经拿了个绣棚子,头也不抬地绣着为江陶成婚准备的鸳鸯帕子,回道,“小姐,嫁衣是要新嫁娘自己绣才有好意头的。哪怕您只下一针呢,往后有云秀坊一批的绣娘接着呢。”
“还是算了吧。”江陶整个人爬在桌子上,像是一条咸鱼一般,她手里还拿着本白鹿先生的话本,正在二刷。
“哎,说起来,太子殿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没有,听夫人讲,只是下聘那天来了一趟,其他时候都不见人影,就连陛下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一面呢。”
江陶轻笑一声,这倒是像顾泽栖的作风。
只不过既然他不是忙于处理叶家的事情,也不是上朝管事,怎么宁愿窝在东宫,都不来找她呢?
锦衣卫谁都拦,却不可能连太子都拦得住吧。
“小姐是不是想见太子啊?”折柳放下手中的伙计,调笑地说道,“您给太子传个信,保管他马上就到。”
“去你的。”
“到饭点了,快去做饭吧。”
“好好好,这就走。”折柳应了几声,推门往小厨房去。
一出门,她便瞧见了两位客人。
自打小姐恢复女子身份,柳园还是第一次来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也谈不上,因为其中有一位是府上之人。
她一一见礼。“见过锦如公主,二公子。”
“我是来寻堂兄……堂姐的,她在里面吧?”
“在的在的,二公子请便,奴婢要去备膳,是否要添几副碗筷?”
“要的。”顾斛珠回了一句,便扯着江流推开了门,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里头那条咸鱼身上。
那人惫懒地抬头,看也不看开口报出一堆菜名。
莫名其妙听了一堆菜名的顾斛珠:?
“她这形象差距也太大了吧,我快没眼看了。”顾斛珠扭头看向一旁的江流,结果对方适应良好地走了进去。
那边江陶也反应了过来,却没有换姿势。
“哎呀,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大惊小怪什么,之前是装的啦!”
就算是装,这前后简直是天差地别啊喂!
顾斛珠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然后很是直接地说出了她的目的。
“七哥叫我来给你送这个。”顾斛珠指了指江流仍然抱在怀里的木盒子,见江陶还是没什么动作,她又补了一句,“是嫁衣。”
这话刚出口,江陶便猛地蹿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江流手里把木盒子拿了过来。
“好了,东西送到了,你们回吧,最近不是忙得要死?”
“你!”顾斛珠非常确定,这就是江陶那个家伙,这堵人的本事是一点没变。
“江流记得把公主送回去啊。”
“知道。”
再然后,顾斛珠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远,间或有几句江流的安慰。
江陶对此并没有感到羞愧,或者说,她还庆幸自己这么做了。
自从江流和顾斛珠说开了,两人的黏糊程度呈指数上升,更别说再有一个月江流就要奉命去边塞迎战金浮部落,顾斛珠往清河候府跑得是愈发勤快。
为了避免被狗粮噎死,她机智地没有再去二夫人那里,才讨了几天清静日子。
直到顾泽栖遣了顾斛珠来送东西,才这么见了一面。
对于顾斛珠的反应,她毫不关心,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面前这件衣裳。
顾泽栖先前就送了她两套衣衫,一件是满天星辰,一件是赤火牡丹,而面前这一件嫁衣,却远比那两件美得多。
鲜红的料子上金丝银线交缠,勾勒出两只巨大的凤凰。
红盖头上的流苏垂吊着数枚白玉珠,上面也是星星点点的亮光,伸手一摸,原来是研磨细碎的珍珠粉与萤石泡过的料子。
她动作轻缓地将衣衫穿在了身上,琉璃镜映照出女子娇俏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喜悦。
“可还喜欢?”身后忽然传来声响,江陶却一点也不意外。
她看见这件嫁衣起,就知晓顾泽栖在忙什么了。
那日在云秀坊里闹了一场,她说的那话一半是做戏,一半也是真心。
谁让她这么多年都只能看着漂亮衣裙眼馋,可不得埋怨一下“罪魁祸首”?
只是万万没想到,顾泽栖没去找绣娘,反倒是又熬了十多天,一个人赶出来了这件嫁衣。
“我思来想去,启明穿在身上的东西,果然还是应该我亲手来做才是。”
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纯白锦衣的太子殿下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未婚妻抱在了怀里。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望向镜子里的眼神满是缱绻。
“只可惜,那日不能为你亲自描眉上妆,换上这件嫁衣。”
“不过,想来晚上到了东宫,娘子会让为夫代劳的。”
江陶悄悄红了耳朵,也没说话。
顾泽栖也不在意,就这么抱了她一会儿,便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关了窗户,只觉得好笑。
这人翻过层层守卫,不声不响地到柳园来,只为了说两句调笑的话,抱她一会儿,未免也有些傻。
若换作当初,打死她都想不到,她有一天会说那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傻,当然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嫁给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会为她裁衣衫做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