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卡洛斯这名字是镶金吗?当宝似的代代相传。见着一位卡洛斯,倒是可以理直气壮地骂人:“你全家都是卡洛斯!”
昨天白天,乔伊还是个努力肝大五毕业设计的建筑系学生。结果爆肝的深夜之后,她再一睁眼,就成了伊莎贝拉二世的二女儿乔伊·罗莎·斯黛拉诺·德·波旁。
——乔伊凭着这位小公主的记忆,一晚上终于把自己的名字给读熟了。罗莎Rosa就是西班牙语的玫瑰,因此亲人们都亲昵地叫她小玫瑰。
当时,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玫瑰公主刚从国外偷偷返回巴塞罗那——因为和母亲走散,在国外把钱都给挥霍没了,这才想起自己在这座加泰罗尼亚城市里一点微薄资产。
这让乔伊不得不苦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苦读五年的工学学士学位没了。没钱。她初来乍到,只不过想在城里转转寻找商机,结果还可能没命。
她又不是王储,怎么就被盯上了?
她眯起眼,细细计算黑衣男人的位置。他站在猫尾巷与阿拉贡广场的交汇处,就像把守着地狱大门的恶犬。
她若有所思。显然,那位先生暂时还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血案。
大约是因为他还有着该死的自信,觉得要暗杀一个在王室娇宠长大的落魄公主轻而易举,不必闹上第二天的报纸头条,砸了自己引以为豪的饭碗。
但如果杀手先生知道,她已经发现他了呢?
乔伊又装作陶醉地拨弄了一下雪白颈间的蓝色波点绸巾,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的退路。
不能往外走,越走人越少,那样正中跟踪者下怀,危险性太大。
往人多的广场走?按理说那样有更大把握甩掉他,但也意味着主动走向对自己举起屠刀的人。假如是资深的杀手,在混乱的人群中只需要一把短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少女纤细脖颈下柔软新鲜的动脉。
她有些举棋不定。
正在这时,倒影里蓝灰色的透明世界忽然泛起了涟漪。乔伊疑惑地眨了眨眼。
“咔哒”一声,面前的窗户打开了,目瞪口呆的她一眼望进了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一瞬间仿佛坠入了冰湖深处。
她猛然反应过来,尴尬得迅速垂下眼。
你对着镜子臭美,结果装饰了别人的窗子。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吗?
清冽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揶揄:“很抱歉,小姐。相比你的美貌,你照镜子的时间恐怕太久了点。”
乔伊:“……”很好,她现在知道了,确实有。
那声音有少年的清润质感,却又隐约透出一丝沉静的喑哑磁性,让人忍不住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浅蓝色眸子,两者同样令人惊艳。
可那又怎么样?刻薄又毒舌的家伙,没追过女孩子吧?
一瞬间的恼火驱散了心头的恐慌,乔伊刷的一个眼风剜过去。
隔着几条迎风摇曳的常春藤,栗棕色卷发凌乱的苍白少年站在窗子里,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他一手拿着炭笔,一脸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那样无礼的一句开场白也理应得到她的回应。
少年的脸颊上不小心蹭了一道玫瑰红的颜料,衬得阳光下的面容白得近乎透明。浅蓝色的眼睛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蓝绿色光芒,虹膜上细密交织的深邃纹理让人联想到沉没在冰湖深处的化石。
虽然有点丢脸,但乔伊不得不承认,少年的美貌让她出了一刻神。
见她没反应,画画的少年耸耸肩:“我想,不只我觉得你看太久了,那位你害怕的先生恐怕马上也要这么想了。”
乔伊猛地回过神。
没了玻璃的反光,她看不到背后的景象。一种黑衣杀手下一刻就会贴上来割喉的恐怖想象攫住了她的呼吸。
她打了个寒战,拼命压下回头的冲动:“他在干嘛?”
“唔,我看看。”少年没有动,只是稍微偏了偏头,调整被少女挡住的视线,同时没拿笔的那只手自然地支在窗沿上。
指腹上有一点浅红色的痕迹,像是匆忙之间没洗干净的颜料。洁白的手指纤细而修长。
是年轻画家灵巧的手。
“刚才我开窗的时候,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现在往这边走了两步,在香水摊上假装嗅闻玻璃鹅颈瓶装着的玫瑰精油,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事不关己地评价道:“他总算意识到,他和铜餐具实在是格格不入。当然,香水也没好到哪去,毕竟他一看就不像能找到妻子的人。”
“你看起来也不像。”乔伊用中文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乔伊飞快答道。
她想了想,狐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发现这话有歧义,她赶紧打补丁,“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害怕他?”
“我在写生。眼睛一扫而过可能会忽略的地方,我得一笔一笔描绘出来,所以对每个人都观察得很仔细。”少年说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