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头到尾,她都是冷淡的,只垂了垂眸子,很轻地“嗯”了一声,此后再无表态,而是避开他的指尖,下床去了浴室。
随着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整个卧室里只剩下了陈幸。
他身体慢慢僵住了,垂下眸子,敛下痛苦的神色。
他走过那么多次秀台,在不绝的掌声与赞誉中,一直身处孤寂的“神坛”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与他无关,名利、地位、金钱,他都拥有,但这些都抵不上一个女孩。
他第一次在巴黎走秀,时尚媒体评价他为Iris Pallida——香根鸢尾。
彼时他还是少年,神秘又高贵,看上去遥不可及。他为了一个人走上高台,也为了同一个人走下神坛。
但是此时此刻,仿佛有什么脱了轨。
卧室的角落里放着陈幸的行李箱,俞熹禾洗漱完出来时,陈幸刚好在换衬衫,单手抬至衣领处,手指修长漂亮,指尖轻轻一勾,纽扣就散了开来。
陈幸看到她,眸光闪动了一下。
俞熹禾没想到他还在卧室里,脚步顿了一下,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陈幸抬步上前先一步出声,止住了她的话:“我煮了粥,现在差不多好了,你刚退烧,多少喝一点。”
在俞熹禾搬进来之前,程煜的下属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具,只不过因为她忙于实验室的研究,很少有时间进厨房。
俞熹禾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在沙发椅上喝粥时,俞熹禾明显能感觉到对面陈幸的视线。
沙发椅靠着窗户,阳光明晃晃地落进来。
这天刚好是周六,也没有实验数据要重复论证,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看看化学文献,或者去市中心的图书馆……如果陈幸不在,这天也只是普通的一天。
俞熹禾垂着眸子看着白色瓷碗中软糯清淡的粥,有些走神,直到陈幸叫了她一声,她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开口说的却是:“陈幸,我们谈谈吧。”
她终于看向了他,微微抬着下巴,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个鲜明的咬痕,可见那人咬下去时用了多大的力道。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平静,陈幸差点折断手里的汤匙。
要谈什么?他直觉不会是什么让他舒心的话。
果不其然,俞熹禾开口:“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逃离你的意思。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就算我们不是恋人,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神情温淡,说这话之前打过无数的腹稿,但说出来时,放在膝上的手还是止不住颤了一下。
是紧张,也是言不由衷。
陈幸很轻地笑了一声,微微偏着头看着她,眉目依旧漂亮,声音很低:“不要我了吗?”
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偏偏他生得好看,极为精致的眉眼微微低垂,露出一点厌世般的神情来,就足够让人心动。
“不是。”俞熹禾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幸,阳光缱绻地镀上他的发梢,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之前的那种关系,可能会更好。”
“可能更好?”陈幸反问了一句,每个字都像咬住舌尖说出来的,情绪晦暗不明。
没有交往之前的那种关系,可能更好?
“一点都不好。”
俞熹禾没想到陈幸会拒绝,毕竟……许染不是已经回国了吗?
在高中,在欧洲,在曼哈顿,陈幸最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是许染,而俞熹禾只是和她眉眼相似了一星半点。
“那如果我不像许染呢?”
俞熹禾刚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就后悔了。她看见陈幸皱起了眉,眉宇间有很重的郁色。
俞熹禾以为他生气了,心揪了起来。然而陈幸说:“是她像你。”
俞熹禾愣了一下。
语言的魅力之一是,语序不同,表意也就不同。谁像谁,是很有讲究的,谁先来先到,也是很重要的。
陈幸起身走到她的跟前,单手撑着桌沿,弯下腰靠近她,低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许染?”
俞熹禾的呼吸差点窒住,抿着唇拒绝开口,垂着眼,长睫不停地颤抖着。
即使她什么都不说,陈幸也能从她的表情里猜出来,他不由得有些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奈。他低下头,指尖摩挲着她有些红的眼尾,然后隔着指尖很轻地吻下去。
是纵容宠溺,也是无可奈何。
面对俞熹禾,他只能是手下败将。
他说:“我有且仅有你,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
昔日的时尚圈名模,“神坛”上的高贵少年,如今柔软了眉眼。
他想起他从欧洲回国赶到她面前时,自己承诺过的那句话。
那时候他明明承诺过:只要你想见我,不远万里,我都会来到你身边。
那年她在实验竞赛中受的伤已经痊愈,而两年后的昨天,他却差点弄伤了她。她难受了,也只能委屈地说不舒服。
陈幸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你的身边。”
那时候他在华尔街与当地银行家谈判,没来得及看她的消息,但他没有解释,而是先道了歉,就好像不论是非对错,真相如何,面对她,他永远都是认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