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昂毕竟是朝廷官员,被一个风月场的女子这般冷待,心里愀然不乐,便告辞道:“我还有要事,改日得空,再来看望你。”
清音并不挽留,微行一礼,“大人慢走。”
季子昂对着清音时还一副温和的模样,一转身却冷了脸,被烟儿看到,又是一白眼。
待人走远后,烟儿便走进亭子,一边走,“清音,你竟然和那季大人是旧相识,你瞒得我好苦。”
清音看了她一眼,扬扬眼,不咸不淡道:“你也没问。”说着坐下来,拿起茶正准备喝却被烟儿抢了过去。
烟儿一边坐下,一边气呼呼道:“我火大,要灭灭火。”喝了口茶,觉得舒畅了,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一双杏眼儿亮晶晶的,她哼哼道:“虽说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但季狗这条路,不走也罢。”
清音看着烟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的郁气竟一扫而光,“你怎么能骂人家是狗?”
烟儿撇撇嘴,又哼一声,“难道不狗?”
清音沉默片刻,忍不住微微笑道:“是挺狗。”
烟儿又来了劲儿,笑得一脸促狭道:“怎么?我说季大人无所谓,说萧大人就是大不敬?清音,你真偏心。”
清音一愣,虽然对萧成并无想法,但跟季子昂一比,萧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变得无比高大,“别拿人和狗比较。”语气竟带了点揶揄。
烟儿也愣,而后一脸惊奇地笑道:“清音,你这嘴可越来越坏了,都快赶上姑娘了。万一萧大人哪天要你当妾,是不是也得挨你骂一句狗?”
这是断无可能的事。清音始终认为,她和萧成之间只有民与官的关系,不会有女人与男人的关系。
于是微笑道:“他要有这种想法,我瞧不起他。”
第5章
自祝文才大闹红袖坊之后,这半个月以来,红袖坊莫说门庭冷落,没个贵人的请帖过来,就连只鸟都不愿意飞进来。
近些天秋雨连绵,日夜不断,更让人十分心烦,姑娘们只能闷在房中,个个没了争奇斗艳的心思。
烟儿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的榻上,探头出去看外面雨打芭蕉,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远处走廊有人打伞往这边而来,隔着雨雾,烟儿认出是红袖坊十美之一的非烟,非烟生得不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才艺双全,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白玉在时,便十分看好她。
烟儿猜又是一个要为自己赎身的。
果不其然,一进屋,非烟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是二百两银票,我想把我的卖身契赎回去。”
清音动作滞了下,而后缓缓放下手上的账本,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和一旁的烟儿道:“烟儿,你帮我把非烟的卖身契拿过来。”
烟儿叹了口气,起身下榻,走进了白玉的卧室。
“你不挽留我么?”非烟有些惊讶道,如果换做是白玉,她想她会选择挽留一下,不过如果白玉还在,她也不可能选择离去。
“我想你已经决心要去,挽留也没用吧?”清音轻声道。
非烟点点头,皱眉道:“是的,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想了想,禁不住又说道:
“我真没有想到坊主会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一切,对红袖坊不管不顾,实在让人想不通,她太令我失望了。”她说得有些激动,显然对白玉的行为无法苟同。
清音几不可察地叹了声,并没有为白玉解释什么,她知晓白玉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她做事一向全凭个人喜好,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而且别看她表面千算万计,实际上善良无比,否则这些姑娘也不能够说走便走。
这红袖坊原来的坊主是九娘,后来九娘犯事判了流刑,红袖坊险些入官,还是白玉用了全部家当,加萧成促成,才成了这红袖坊的新主子,白玉当了坊主后,怜恤这些坊里的姑娘,便和众人说,想离去的随时可以离去。
九娘在时,最普通的姑娘赎身起码至少都要上千两,没几个人自己能出得起,大多只能靠有权有势或者家中富贵的相好替她赎身,但白玉与九娘不一样,她只要本钱,当初姑娘们多少钱卖来的便可以用多少钱把卖身契赎回去,而且白玉从来不为难强迫这些姑娘们做些不愿意做的事。
白玉在时,红袖坊几乎包揽了京中权贵们的公私宴集,车马盈门,千金缠头,大家都不愿意走。
而今红袖坊的正经主子去了安阳,留下她的两名亲侍代她掌管事务,那些权贵们却不给面子,以至于如今门可罗雀的惨况。
翠玉院的院主趁火打劫,将红袖坊的几名红姑娘抢了去,还有些心高气傲的姑娘也不愿意再留下来,便自己出钱把卖身契赎了回去,离开红袖坊另寻出路去了。
如今留下来的,不是对红袖坊,对白玉有感情的,便是才艺不够出众,怕出了红袖坊找不到好出路的,还有的姑娘背后有金主,一时也不缺金银,乐得不去酬应众人。
但要说没客人也不是,只是来请姑娘们去参加宴集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词客文人或者有钱却不入流的富商,如果应下了,便等于自降身价,之后要再想权贵们回心转意,只怕更加困难,所以清音通通拒绝了那些邀请。
“再这样下去红袖坊就要人去楼空了!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枉费姑娘在时对她们那般好,骂都舍不得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