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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澈。
    他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庭,失去了自己的故乡,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被迫不断地更换城市,更换姓名,甚至连他肖似父亲的长相,都会带给他生命的风险。
    当然,也可以微整形改变面容,让他长得像另外一个人。
    可是凭什么呢?他做错了什么呢?
    少年浓烈的仇恨,痛苦的质问,和出色的相貌,让严阳森觉得,不如让他干脆站到镁光灯下,极度的曝光,反而能带来最大的安全。
    严阳森在这个类似赎罪的过程中,找回了心灵的平静,恢复了创作的动力,走过了生命中最后四年的时光。
    丧妻丧子,无牵无挂,他的遗产,死之前全都捐给了緝毒警家庭。
    但他没公开,说反正自己孩子也死了,没有后代,也不必沽名钓誉了,他这一生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赚来的钱,未来能去他认为更值得的地方,就挺好的。
    如今时澈要澄清他和严阳森之间的关系,他就必须把他自己的身份也公诸于众。
    势必也会给他喜欢的人带来风险。
    当年的时警官破获过好多起大案,都是团伙作案,抓进去的每一个罪犯,都是悬在家属头上的一把刀。
    有可能运好命大永不落下,也有可能运气不好随时落下。
    多讽刺,被捕的永远保留着报复伤害的权利,只要一时念起,就能铤而走险。
    抓人的倒是只能尽力做好防备,祈求一个家人平安。
    但千日防贼的日子就是一种纯粹的折磨,就像曾经把时澈的妈妈,从温婉的大美人,熬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看谁都要害她全家的疯婆子那样。
    六年间,时澈常常夜里来冷清的禁毒展览馆独坐片刻。
    如今,终于有人陪他一起来,他也愿意被人陪着一起来。
    简淮宁没有再握时澈的手腕,而是掌心对着掌心,手指扣着手指,握住他的手。
    得到时澈人生所有答案的简淮宁,靠近了他,轻轻亲了一下他。
    这吻却没有落在时澈的唇上。
    而是偏过头去,落在他下颌骨到耳后,这道疤上叠疤的旧伤口上。
    简直像是烙穿了皮肤,直接烫在了骨头上。
    “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简淮宁的唇离开了时澈的旧伤口,说话的声音悄悄停留在了他的肩窝耳侧。
    “别忘了你为什么喊我刀刀。”简淮宁抬手抱住他,低声重复道,“刀山火海,我为你两肋插刀。不管有什么风险,我永远都陪着你。”
    父亲无法露脸的背影之下,原本觉得不要连累谁一个人过一生就好的时澈,回手抱住了他想要抱住的人。
    他的父亲不顾个人安危出生入死,却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报名字露正脸。
    他的家人安葬在不属于他们姓名的墓碑之下,也永远等不到孩子前来祭扫。
    他背负着不属于他的姓名身份一个人生活,假借着艺名才能偷偷地用真名。
    如今时澈决定坦坦荡荡站在人前,告诉他们,他到底是谁。
    ……
    第二天早上九点,娱记狗仔们难得地坐到了一场明星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如今大家都快习惯了,微博官宣,微博爆料,微博发酵,微博澄清,微博呈堂,微博断案……
    这么正儿八经的新闻发布会,时澈想干嘛?
    万万没想到,陪他出来的不是经纪人,竟然是警方。
    时澈报案了?
    九点一过,穿着制服的警方发言人,表示两年前已经接收到严阳森捐赠的全部遗产,并处置完毕。
    出于保护受捐赠家庭的缘故,无法向公众提供银行流水等证据。
    但提供了严阳森导演的遗嘱。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我也知道金钱不能弥补这些家庭受到的伤害,希望你们理解,我只是尽我所能的在赎罪。——严阳森】
    巨额遗产的下落,远房亲戚的控告,在这份遗嘱面前,水落石出。
    时澈接过了话筒,他也做不到在公众面前声泪俱下,剖腹自证清白。
    他只是冷着脸,冷着声音,简单回应道:“我和严阳森认识于六年前緝毒纪录片拍摄期间,纪录片一小时零三分出镜的,就是我。”
    “时澈也不是我的艺名。”他顿了顿,终于能够说出口,“时澈就是我的本名,我的父亲叫时铮华。”
    台下的狗仔娱记哗然了,会在緝毒纪录片出镜的,能是什么人?
    已经有人拿出手机,直接用流量搜出这部纪录片,精准拉到一小时零三分……
    是被报复的緝毒警家庭幸存家属采访。
    屏幕上全是马赛克,背影糊得看都看不清,声音更是被变声器拉得粗哑不堪。
    要是时澈不说,没人能看得出来这是他。
    但……
    台上的警方发言人肯定了时澈的身份,也肯定了他的父亲时铮华的身份,并确认了六年前曾经发生的火灾灭门惨案就是针对緝毒警家庭的报复。
    只是当年为了保护幸运逃脱的少年,他们对外公开时,修改了遇难人数。
    但如今受害者本人放弃保护,决心公开身份,他们也不能任由脏水往捐赠人和警方家属身上泼,希望公众明辨是非,使谣言止于智者,让牺牲的警察同志们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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