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室外,谢深还保持着刚刚从金属套着胶皮的椅子上起身的状态。程舒和江潮站在离他较远的位置,就像一条残酷的分割线那样。
“程舒,和苏河一样是个好听的名字。”谢深喃喃道。“我今天来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造谣我死了,而且还在我们的老教学楼装神弄鬼?”程舒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耳边沙沙而过的风声。
谢深突然被抽去了脊骨般萎缩下来,他坐到椅子上,神色颓败如烟灰“因为我后悔,后悔没有拆穿她们的阴谋,我看到了齐夏把东西放你桌洞里,我可以为你澄清但是我害怕她的威胁,我逃跑了。”
“我一直被这件事折磨着,我脑海中总是浮现你被他们围住,无助绝望的样子,可是那个时候我依旧逃避了,我不敢出来帮你。”谢深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十分痛苦的模样。
程舒漂亮的脸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她道“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用谴责自己,我们都不是圣人。”
谢深发胖得几乎看不出当初轮廓的脸出现了难以名状的痛苦“你对我来说不是那样,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但是我是懦夫,我不敢承认喜欢你,不敢保护你甚至在你身处绝境,我都不敢帮你。”
程舒觉得自己像被结结实实裹上保鲜膜,然后扔到水里泡了一圈。江潮握着她的那只手稍微用了下力,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的懦弱让我失去了你,这是报应我应该受的,但是他们这些始作俑者,凭什么能过着正常又幸福的人生,凭什么践踏伤害别人的人可以一点惩罚都不用受。所以我就骗他们,骗他们说你死了,然后再让他们相信。”
谢深的模样有些可怖“他们那些人很惨,被吓得没好好过一天安生日子。”他瞥了程舒身边的江潮一眼继续说“尤其是那个容辞,还因此生了场很严重的病,苏河啊,其实我发现那个容辞是蛮喜欢你的,不枉你喜欢他那么多年。”
程舒听到容辞的事一瞬间像被石头哽住一样,但很快意识到什么,安抚般用力握住江潮的手。
她说“你不必过这样的日子,我跟你说了,谁都不欠谁什么,谁都不需要为了谁付出什么。你的日子还很长,不要再在这里虚度光阴了谢哥哥。”
谢深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有程舒和江潮的影子了。
其实他一直没说出口,刚开始是为了报复,到后面时他发现他这开始怀着纯粹恶意的想法竟然起到了庇护作用,庇护曾经像苏河一样受欺负的那些人。
后面他便从他们口中天天听到苏河的名字,仿佛只有在这儿,苏河才存在像从未离开那样,所以他留下。
可是苏河说得对,不,程舒说得对,他在这里虚度了太久的光阴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桌上是摆放整齐的保安制服和钥匙,在开始有着潮气的阳光里,钥匙扣微弱的光芒像在预示着所有未知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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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人
我在爸爸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很小的照片,那是他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照片中两个人都十分恣意的模样。那时候的爸爸虽不是特别年轻,但眼神里那种坚毅与傲然却十分夺目。
另一个男人,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他生得好看,但眉眼较之父亲的锋芒毕露,更显得内敛自谦。
照片背面写了一小行字:今再遇林先生,只觉是毕生知己,相识已是大幸,相知更是修善积德的结果。
原来这便是林先生,那个把我们家送进地狱的人,我凝视着那个男人静默沉稳如旧书卷的脸,浑浊又汹涌的情绪凝成一块,如果不是他,想必这辈子的苦楚也不会这么多了。
我想把照片剪碎然后烧成灰,但是那另一边是父亲,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心底那是一处荒凉又蓬勃的草地,被大风一吹,冷得彻骨。
我把照片夹在了我的钱包里,悄声出去,牢牢关上了门。妈妈不喜欢有人到爸爸的屋子里去,自爸爸去世她就把这里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她每日必定擦洗拖地,使其一尘不染。
奶奶看她这样十分感慨“阿瀚活着的时候,可从没有这样的待遇。”然后在妈妈比刀子还冷的白眼中,奶奶住了嘴,再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我和江潮是在下午时分离开的,妈妈叫了出租,把我们送到机场。她这段时间意外的平静,做了许许多多的规划,她说要把老宅翻修,修成当初烧毁之前的样子。
她还在玉泽市中心买了栋别墅,说是未来给我和江潮的新房。我那时说“我们不一定在玉泽定居。”妈妈看着我,一副了然模样“不管你住不住,这都是你的。先装修好,以后如果去别的地方定居,把它租出去,每个月拿着租金也够你自给自足了,总和男人要钱不好。”
她坐在驾驶室副坐,眼睛平视前方,一身温婉的杏色衣衫。她罕见的化了淡妆,嘴唇薄薄晕了层唇膏,给人十分优雅的感觉。我不禁第一次惊叹于这个女人的美丽,虽然以前便知道她是美的,但是更长的时间,她为了上班赚钱甚至来不及好好打理头发,满脸蜡黄。而现在却像吸饱了水分昂起头,洁白无垢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