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还有一张纸:吾爱,这是我所能弥补的所有亏欠。
短短几个字,程琳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4章 鬼魂
我该怎么解释这段时间,就像电影里大喜到大悲的镜头,先是爸爸没了,然后妈妈告诉我,他留下了一张中了六千万的彩票。
然后妈妈去兑奖,上了好几日新闻,然后我家就突然变成千万富豪。
这奇怪跌宕的人生,我感觉更像一场梦,像把一袋内脏装进保鲜袋里再放到冰箱冷冻,就能隔开血腥与黏腻的自欺欺人一样。
我再次出门,看到浓烈的日光时只觉恍如隔世。妈妈在修剪爸爸生前种的爬山虎,她像呵护孩子一样呵护它们。自从爸爸的葬礼之后,奶奶便搬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她看上去更苍老沉默了,就像一块干掉的树皮那样,这样的场景让人揪心。
江潮替奶奶凉着茶,坐在一旁时不时同她说话,奶奶倒也愿意和他说上几句。我逐渐埋察觉到自己的不稳重,这段时间我好像除了难过什么都没做,迎送宾客,宽慰长辈,安排所有的东西都是江潮在替我。
原来我从未真正成长,能平安度过这些真正残忍且困难的事情,原因是多了一个江潮。
林洛冉和林宿他们已经打了很多次电话慰问我的情况了,林宿告诉我,他替我抄了所有笔记,叫我不用担心赶不上进度,他明明是个平常课都不听的人。
我也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临近考试,江潮的诊所也还一直关着。我和江潮决定明天晚上就走。
比起以前的门可罗雀,以前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的亲戚都极热情的来拜访。
其中有一个阿姨,曾经最是喜欢编排欺负我,在我得抑郁症休学的这段期间,她跟所有认识的人造谣,说我装病只是不想上学,她告诉别人我和猪圈里圈养的母猪没有区别,说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去死。
这是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所以当她跨进门的那一刻,妈妈像赶一条狗一样赶走了她。妈妈说,以前得顾虑,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顾虑。
我想带江潮去玉泽一中看看,不为别的,只为当初我被关在实验室时,有一个姓洪的老师救了我,他说我是一个好孩子。
他说:记住不管未来到何境地,都绝不能放弃自己。我觉得我做到了,所以我得把这份人生答卷给他看,他是过去冬日早晨般黑暗的人性中,为数不多的热。
我在洗澡间把自己多日来不曾善待的脸好好收拾了一翻,我瘦了,面色很苍白,眼神较之从前已经不一样了,以前我的眼神坚毅,现在除却坚毅还有一种被岁月摩挲后的绵密细腻的质感,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很像林洛冉。
我化了最为妥帖的妆容,和江潮搭车去了玉泽市一中。学校已经不一样了,修得更大更气派,当初刷在建筑物上米黄色毫无生气的漆已经被淘汰了。
今天是周末,住校生的返校日。有很多年轻又朝气蓬勃的大男孩和女孩穿着校服,路过我和江潮时总偷偷打量,目光里是惊叹和艳羡。
在这种见证自己最卑微狼狈的地方收获注视,总比其他地方更让我感慨。
门口的保安还是几年前那个大叔,他脾气贼暴,见谁都骂骂咧咧,我以前冬天的时候总是来得很早,我记得有一天特别冷,我跟他说了一句“叔叔这么冷的天您还是戴个手套吧。”他愣了片刻,他以前同所有因为我长相的人一样排斥我的人一样冷漠,经过这件事,见我总是笑嘻嘻的。
他没有认出我来,只一脸不耐的把入校登记册拿过来让我和江潮签,我这次签的,是苏河。
大叔看了一眼我们的签名,扫到我名字时脸色一变,有些生气的对我说“小姑娘,你就叫苏河吗?这个名字可不敢乱签啊,还是你是故意闲的没事干了来戏弄我的?”
我感觉一头雾水,江潮听着他对我语气不善,脸上也沉下来,拿过笔把苏河二字划掉,改成程舒。
他拉着我往里头走。后头的大叔一副气急了的模样,骂骂咧咧道“在这个破地方,已经够吓人了,怎么还有人拿死人名字来随便用,也不怕晦气!”
“死人的名字?”我不解道。“他的反应挺激烈的,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们误会了什么,而且和他多讲无益。”江潮看着我,语气温和。
保安室左侧是篮球场,我曾经那么畏惧上体育课,因为身体发胖,再加上得完完全全暴露在日光下,上体育课对我而言是种酷刑。
那个老师并不待见我,总是把我当空气,我和她说话她选择性忽略,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我最不喜欢体育课。
篮球场上总有朝气蓬勃的男孩,和站在一旁扯开嗓子喊加油的漂亮女孩,以前那个球场是谢深和容辞他们的主场,一旁加油的女孩是齐夏和她的朋友。
那应该才是青春应有的模样吧,灿烂又喧嚣,在阳光底下蒸发消逝,该是什么样的甜蜜味道,很可惜我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