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他白得夸张的手背,他微微皱眉,却也没松开手。
“我上大学的时候啊,我爸妈没来送我,江黎也没,那时候去上海念大学。一个人能带多少东西啊,没买被子,学校超市里头的被芯不好,又薄又次,冷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他像讲笑话似的讲给我听。
“所以我看你,就像看到当初的我一样。不过哥哥那时候可没那么幸运,有人帮带海绵宝宝,不过你这个女孩子没有礼貌啊,我啊,比你大六岁,你就只叫我江潮。”江潮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像我和江潮踏的这条柏油路一样,一边被太阳晾晒得温热发腻,一边却被阴暗的树影笼罩,僵硬冰冷。
人真的就是不同的,一些人就是如莲蕊上的露珠,被层层花瓣包裹呵护着。而像我这样的人,是被风随意传递的草种,落在酷热干燥的土地里,没有玫瑰高贵的命格,没有蒲苇那样傍水而生的幸运。
可是它依旧是想要开花的,再难也想,再疼也想。
“我一直觉得你很孤独,说实话,你有些格格不入。”江潮松开我的袖子,同我一起踏着安静步子向前,他语调平缓地说着“你好像和别人的喜怒哀乐隔着一层玻璃一样,寂静无声,虽然你的举止得体无可挑剔,但是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我父母离婚了,因为父亲有了别的女人。江黎跟着父亲,我跟着母亲,我上大学前十天,妈妈上吊没了。”
江潮的瞳孔变得很灰暗,那双往日里散发金属光芒的眼睛,显得那么颓败与灰烬般的哀伤。
他面上是夕阳余晖般浅淡的笑意“所以看到你,我就想保护你,就像当初渴望有人保护我一样。”
我踮起脚尖,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我像抚摸小兽一样抚摸他的头,用毕生最温柔的声音说“江潮啊,我心疼你。”他明显一怔,却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手慢慢握住了我另一只手,我没有推辞。
还是那么冰凉,同我的手一样,寒风吹过来,冰凉刺骨。
我知道,在这个栽种无数棵墨绿色柏树的斜道上,在这截阴影斑驳的剪影里,我们之间是有些不同了,或者说早就不同了。
其实那天,林洛冉同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去见江潮,那我把手机交给江黎。”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来见他。
也许从那刻开始,我便有了些许期待,一捧砂砾大小的期待。所以江潮说我是个坏女人,说就是随时抽身也不要紧,他说的,是对的。
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吧,看到他就像见到另一个自己,孤单与难受好像都上了麻醉剂一样。
“我低着头好累啊,我能抱抱你吗?”好久,江潮说出这样一句话。我这才发现,他185的大个子,像喝水的长颈鹿一样垂着头,还弯着腰,再看看我自己,其实是踩在一个比他低很多的地面上的…
我温顺点头,他牢牢抱过我,下巴磕在我的额头上。“暖点了没小僵尸?瞧你的手冷得。”我闻言冷哼一声“那你是大僵尸?”
他声音有点沙沙痒痒的“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闹,静静待会儿。好舍不得你啊,等会儿得回家了。”
眼眶有些模糊,我轻声说“江潮”“嗯”他答道。
“我会想你的。”
“傻瓜,我知道。”
我穿上军训服,早晨化的妆已经清洗干净了。江潮又帮我涂了好几层防晒后,才安心。
我送他到楼梯口,他叮嘱我“以后在学校里别洗脸,最好往脸上抹点泥,你这脸真是祸害,还是直接戴个口罩吧,免得我担心。”
我白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话阴阳怪气道“以后在诊所里你也别洗脸,你这个祸害出门戴口罩吧。”
他点头答应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我对他这个人,很无语。
“不闹了,三点五十了,赶紧去操场吧。军训会很累喔,能坚持吗?”江潮伸手摸着我的头,然后神神秘秘凑过来“要是实在撑不住,我给你开病历单。”
我昂起头对他说“我可以。”江潮捏了下我的脸,他说“我知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分钟,他回了六次头。
太阳实在太烈了,我和同寝室的许子姚、余余被排到了相近的地方,区别是她俩在前排,我在后排。
余余相比许子姚是个非常沉默的女生,名字也非常特别,她肯定算好看的类型,她长得很清素,脸上从没有过笑的表情,至少在今天没有。
排好队形后,教官说我们大一新生要提前军训个十天,也就是说比起大二大三,多个十天。
“教官,我有心脏病不能参加训练。”队伍里的余余等教官走到我们身边时,用很清澈却小声的语调说。
“知道了,等会儿登记一下病例,今天不训练,只是训话,先站一会过会儿就散了。”教官声亮如洪。“是。”余余说。
徐子姚频频回头看我,想和我说话。她特好奇江潮和我的关系,在刚才一起下楼时我告诉许子姚,说江潮是我朋友。
然后许子姚就疯了,她是一个资深饭圈女,她说她的后宫有几百个明星,最大的爱好就是磕CP。她说江潮和我的长相简直在她审美点上,然后开始挖一切我们俩的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