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江老爷似这才想起身后的何穗,忙转身朝何穗招手,“小月亮,快来见见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
何穗心里嗤之以鼻,江老爷年纪有六十,这儿子只怕是有四十了吧?她一十八的姑娘给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当儿子?
这肥老头也不怕人笑话?
不过何穗现在要做的便是融入新夫人的角色,让所有人都对她放松警惕,故自己要做戏做全套。
“我儿这是去哪里了?怎的我和老爷成婚他都不在?”
江老爷拉着何穗的手高兴又欣慰地道:“我儿是去为我祈福了。”
何穗也叹气佯装欣慰:“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两人走出去,一路婉转着去了大堂,何穗瞧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正站在那窗子前往外在看,她霎时间感叹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背影看着倒是不老。
“声儿!”江老爷一声深情地呼唤,甩开何穗的手迎了上去。
背影转过来,何穗稍稍发愣,这哪是四十岁的男人?明明是个二十来岁的俏公子!
江声的面相有些阴柔,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一双凤眼上挑,真显魅惑。
“爹,最近身体可好?”
江老爷点头道:“幸亏有我儿为为父祈福,身体大好。”
江声松了口气,放心了,“只要爹身体如意,那声儿做再多都值得。”
在一边的何穗适时迎了上去,将江声左右瞧瞧,说:“这便是我儿啊。”
何穗喊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而江声早就瞧见何穗了,这会儿听到那声“我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唤了声:“母亲~~”
何穗再次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道:“我儿一路疲惫,还是先去歇息,等到午饭时再让人唤我儿用饭。”
“瞧瞧我,声儿刚回来,我还想着拉着声儿说说话呢,竟忘了我儿一路疲惫,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江老爷说着,手就伸了过来,想摸摸何穗的脸。
何穗面露腼腆,不动声色地避开,“老爷当着孩子的面干什么呢,也不怕声儿笑话!”
江老爷嘿嘿一声,收回还没有碰到何穗的手,看向江声说:“我儿快些去歇息吧。”
江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穗,“那声儿先回房了,母亲好好照顾着父亲。”
“我儿去吧。”何穗也回敬了江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并且感觉这声“我儿”越叫越爽。
……
一转眼过了三天,何穗除了每日跟江老爷周旋以外,就是跟江声周旋。
她经过这三日时间,发现江声远不像表面那样的温顺,看来看去,这江声就是在装,在肥老头的面前装孝顺,那演技跟她可真是旗鼓相当啊~~
两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摩擦,还挺相安无事,偶尔一声“我儿”和“母亲”喊得对方都一声鸡皮疙瘩,至于江老爷,她装模作样的贤惠了两日,终于装不下去了。
琢磨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何穗瞧着江老爷还未回,让翡翠差人去前面打听了一下,得知原来江老爷是跟人出去喝酒了。
何穗听闻后想着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摸着茶杯,不轻不重地说:“天黑了还不回来,酒比夫人还要重要啊。”
翡翠赶紧安慰:“想来老爷这是娶了夫人,心里高兴才去跟人喝酒的。”
何穗没有搭腔,将一盏茶杯掀翻在地,语气却是平淡道:“茶凉了,再去热一壶来。”
翡翠吓了一跳,何穗进府三日一直都是十分温柔,这是翡翠第一次见到她发火,她连忙朝一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小丫头慌忙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去了,翡翠跟到门口,低声叮嘱,“去前院让人去找找老爷,就说夫人发脾气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深夜,何穗瞌睡不已,却硬撑着等着江老爷,她这几日装贤惠装得想吐,就指着这一次能让她“转型”。
将近子时时分,江老爷终于在小厮的搀扶下醉醺醺的回来了。
房门推开,江老爷率先听到何穗的一声冷笑,“呵,娶了本夫人才三日,就敢去外面寻欢作乐?外面姑娘比较香是吧?”
小厮忙答:“夫人,老爷只是去和友人喝酒了,并未去那烟花之地……”
话音未落,何穗将桌布用力一扯,桌上的茶壶茶杯和蜡烛碎了一地,房间内的丫鬟小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哗哗哗的一声让江老爷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两分,凑过去撒娇:“夫人,为夫只是和老黄头子……”
“你闭嘴!”何穗一巴掌拍在桌上,又站起身将凳子踹翻在地,“我才嫁过来三日,你个老不死的就让我独守空房?你好意思?”
江老爷一抖,盯着何穗看,似乎不相信这么温婉的一个女子,怎的一下子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下人们都看着,江老爷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连忙摆着手说:“都下去,下去!”
房间里空了,江老爷又上前哄何穗,“小月亮……”
“别叫我!”何穗尖叫一声,突然开始扯自己的头发,将头上的首饰都扯下来往江老爷身上砸,“你个老东西!是不是要我将你不能人道的事情说出去?居然敢喝酒喝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我才嫁过来三日,你让我把脸往哪里搁?全府的下人都在看我笑话呢!”
“夫人你小声点,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江老爷一边躲一边解释,可他越解释何穗就砸的越凶,砸完了头上的首饰,便开始砸着房间里的摆设。
江老爷有一种何穗被他的原配夫人附身的错觉,吓得要往门外跑,却被何穗一把逮住。
何穗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质问:“昨天才说爱老娘,今天就要跑?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啊——”江老爷的胳膊被何穗咬住了。
外面的丫鬟和小厮听到声音,连忙冲进来救江老爷。
江老爷又痛又怕,却又担心何穗说出他不能人道的事来让人笑掉大牙,扭曲着脸哀声说:“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哟……”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江声闻讯赶来。
他半夜被人喊醒,里面只穿了个亵衣,外面套了一件貂毛披风,来得极为匆忙。
等翡翠几句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后,江声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生闷气的何穗,温声道:“母亲,父亲今儿个白日里才跟声儿说过,母亲进门之后温柔贤良,将家里打理得仅仅有条,父亲高兴极了,说是今晚要去向几个友人炫耀一番,想来是父亲太过于高兴,才贪嘴了几杯,这才晚归了。”
江老爷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就是太高兴了。”
何穗信都不信,却也借坡下驴见好就收,“那就听我儿的,今天就算了,日后高兴归高兴,可不许这么晚。”
“听夫人的,听夫人的。”江老爷脸被挠破了皮,又被何穗刚才疯癫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何穗说什么他都要应承。
何穗这火气下去了,大家也都散了。
江老爷小心翼翼地看了何穗一眼,说:“为夫来给夫人宽衣……”
“老娘是看在声儿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谁要你宽衣?还不赶紧滚到书房去反省!”
见何穗提高了声音,江老爷连忙往外跑,“这就去,这就去!”
终于清净了,何穗看了门外守门的两个大汉,冷哼一声将房门栓上了,其实她昨日如厕的时候,便听到两个过路的丫鬟在吐槽江老爷是个惧内的男人。
据说江老爷的原配是个悍妇,早些年江老爷的女人多不胜数,不过原配夫人也不生气,每次和江老爷同房之后就饮避子汤,仗着娘家的关系不允许江老爷纳妾,而那些通房要是有孕的,都被原配夫人杖责致死,久而久之,江老爷快四十岁了膝下还无子嗣。
江老爷急啊,却又敢怒不敢言,索性遣散了所有的通房,专心守着原配夫人一人。
原配夫人这才不再饮用避子汤,等怀孕剩下江声后,江老爷好色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偷偷宠幸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小丫鬟。
原配夫人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情,找人装鬼,在江老爷和小丫鬟在床上厮混时,让装鬼的人爬进房间,吓晕了小丫鬟,也吓得江老爷从此不举。
何穗在茅房听到这件事情时,顿时兴高采烈,当即便开始琢磨着跟随原配夫人悍妇这一角色的脚步,故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这一下看来是将江老爷吓得再也不敢拉着她的手叫小月亮了。
而接下来几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何穗是个母老虎,何穗也乐得当了这个母老虎,又在心里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母老虎的感觉虽然威风,可何穗心里也不尽快活,因着她出入哪里都有人跟着,且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
江老爷现在虽然怕她,却在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含糊,何穗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问了两次后何穗也作罢了,怕自己弄巧成拙,将江老爷逼急了不再惧怕她。
这天,何穗让人将厨娘喊了过来,问:“我以前吃过一种食物,底汤有些麻辣,先煮汤,再下菜,肉和菜下的次序不同……是叫什么菜来着?”
何穗佯装想了想,恍然道:“哦,叫火炉!这样吧,你去做点我来吃,要是做不出来就去外面买一些来。”
厨娘一脸不解,答:“夫人,我在京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吃食呢。”
何穗心头一颤,她竟然在京城?
正巧被何穗支出去煮花茶的翡翠端着茶壶进来了,何穗连忙结束了话题,“不会做就算了,下去吧。”
“是,夫人。”
翡翠放下茶壶,问:“夫人想吃什么厨娘不会做?”
何穗笑笑,“最近总想吃辣的,想吃辣汤煮菜,说是不会做这样的菜。”
“我们这口味都还挺清淡,这虽是大冬天,可吃太辣也不好。”
何穗又是一笑,“也是。”
翡翠虽然是个丫鬟,可十分精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任凭何穗怎么套话都不上当,例如厨娘一套话便说了这里是在京城,而翡翠则会是说我们这,且除了睡觉如厕以外,翡翠对她几乎是寸步不离,而晚上睡觉时门外还有两个大汉守着,故何穗想要离开这里压根就是不可能。
可是京城,她怎么会在京城呢?
……
自从何穗晚上离奇失踪后,江子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找寻何穗以外,他什么事都不管了,每日天不亮就去打听何穗的下落,晚上很晚才回来。
而冯爱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何穗突然不见已经让她流干了眼泪,而让她更痛恨自己的是除了流泪,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晚,因着大雪,江子骞没能出去。
他心急如焚,何穗已经不见整整两日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打听怎么寻找,大家都不知道何穗的去向,而他也完全没有线索。
这会儿坐在屋檐下看着大雪,江子骞紧皱着眉头。
隔了片刻,有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江大哥,你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煮了一碗面条,你快趁热吃吧。”
江子骞头也不回,“不用了,我不饿。”
尹晓雪看到江子骞这样很是心疼,又上前一步,“我知道江大哥你心里很难受,可是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继续寻找月姑娘呢?”
她要将面条递给江子骞,可江子骞正烦着,十分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尹晓雪一直在一边呱噪,搅得他心烦意乱,他不耐烦地伸手一挥,不小心将尹晓雪手里的碗挥在了地上。
“啊——”尹晓雪吓了一跳,汤溅出来将白皙的手背烫得通红。
她皮肤疼痛,心里更是痛。
自己在厨房捣鼓了老半天,眼睛都被烟熏疼了才煮好一碗面条,没想到江子骞非但不领情,还将碗给掀翻了,这怎能让她不伤心?
一扭头,尹晓雪捂着嘴巴跑了进去。
在堂屋通往厢房的走廊里,尹晓雪撞到了正要走出去的芙兰,芙兰一见自家小姐哭了,连忙询问。
尹晓雪伤心地道:“我给江大哥煮了一碗面,可江大哥将面掀翻了,还烫了我的手。”
芙兰跺脚怒道:“江公子也太过分了,何穗不见了关小姐你什么事?江公子凭什么将怒气发泄在小姐你的身上?小姐你的一片好心都让江公子当驴肝肺了!”
“算了。”尹晓雪深深叹了口气,“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两日,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能凶多吉少,江大哥焦心也是正常的。”
芙兰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她当然是大凶,哪里来的吉?小姐你放心,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啊——”
芙兰话还未说完,突然一只掌心粗粝的大手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瞬间就感觉像是一条蛇缠住了自己,呼吸陡然困难起来。
“江大哥,你做什么?快放手!”尹晓雪吓了一跳。
方才江子骞坐在外面想了想,觉得尹晓雪是一片好心,何穗不见了也不关她的事情,自己这样的冷漠不近人情实在是不应该,故准备进来跟尹晓雪道个歉,却没想到刚走到口上就听到了芙兰的话。
在其他人听来,芙兰可能只是因为讨厌何穗所以在诅咒她,可江子骞一听就知道这话不是诅咒这么简单而已,其中肯定有奥妙,不然芙兰的语气怎么这般肯定?
“你是不是知道何穗去哪了?”江子骞眼神阴鸷,面色阴沉,十分骇人。
芙兰躲闪着眼神,连忙摇头,后悔不该图一时痛快,想让尹晓雪放心,却害自己漏了馅。
江子骞显然一点都不信芙兰的话,他手下的力道开始加大,芙兰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了,求知意志让她再也藏不住心里的秘密,一边翻白眼一边拍着江子骞的手,示意自己知道。
“江大哥,你快松手啊,这样会出人命的!”尹晓雪急得掉泪。
冯爱莲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她大惊,“江子骞,你这是做什么?快些放手!”
江子骞松手,芙兰便猛地坠地咳嗽,她脸色通红,涕泪交加,可脑子却转得飞快,拼命想着对策。
“芙兰,你没事吧?”尹晓雪吓坏了,她从小到大都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冯爱莲大骇,提高声音喝道:“江子骞,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姑娘动粗?她纵然平时性子有些顽劣,可你也实在不应该胡乱动手啊!”
江子骞压根就不理睬冯爱莲,居高临下冷冰冰地道:“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芙兰吓得瑟瑟发抖,眼泪一个劲掉,她咬了咬牙,身子不断往尹晓雪身边躲。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压根就不知道何穗在哪里……”芙兰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就不会有事,尹晓雪和冯爱莲都在,冯爱莲心善,断然不会看着江子骞对她动手,而尹晓雪也绝对会护着自己。
江子骞眯了眯眼睛,吐出两个字:“找死。”
尹晓雪连忙挡住要走过来的江子骞,“江大哥,你肯定是误会了,芙兰一直跟我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何姑娘去哪里了,她怎么会知道呢?”
他毫不留情,将尹晓雪甩开了,他一把拽住惊恐的芙兰,手下稍稍用力,大家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就听到芙兰一阵惨叫。
江子骞把芙兰的胳膊拧断了!!
这样骇然的江子骞大家都没有见过,特别是冯爱莲,此时的江子骞简直颠覆了她对江子骞的认识,她吓得呆在那里,盯着江子骞,简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黏在何穗身边喜欢向何穗撒娇的江子骞吗?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知道何穗的下落?如敢隐瞒,下一个断掉的可是你的脑袋!”
芙兰躺在地上,面无人色,尹晓雪也因为摔了一跤倒在了地上,她眼泪大颗地掉,却知道江子骞发怒了,谁都阻止不了他了!
“我说,我说……”芙兰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的汗,她只知道江子骞是皇上亲自下封的将军,威风凛凛,也听说过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勇模样,可是芙兰不知道,江子骞居然会狠到对一个女子动手。
“我让董氏将何穗给弄走了,但何穗被弄到哪里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负责给何穗吹迷烟,开门让人放进来……”芙兰断断续续的说完,面色好不痛苦。
冯爱莲等人听得纷纷愣住了,两人怎么都想不到罪魁祸首居然会在自己的身边!
江子骞一听这话就猛然记得那晚尹晓雪突然找自己的事情。
尹晓雪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可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芙兰动手那一天找自己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两日江子骞急昏了头,压根就没有怀疑到这两人的身上啊……
两步过去,江子骞一把将尹晓雪提了起来,怒问:“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那晚是你故意说国师的事情将我引开的!”
尹晓雪吓得眼泪大颗流,急忙道:“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是我家小姐……是我故意提起国师的事情,我家小姐才猛然记起那件事情然后去找的你……”芙兰极力解释,生怕连累到尹晓雪。
江子骞将尹晓雪狠狠一甩,尹晓雪摔在地上,疼得吸气。
江子骞大步朝外走,这才反应过来的冯爱莲连忙扯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吧,你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江子骞冷冷推开冯爱莲的手,“何穗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同情心泛滥,不要别人一个笑脸就往上贴,可你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怕被人说闲话,一次次将何穗陷于两难中,何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件事情你也算是出了两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