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佛海垂眸沉沉看着领头那个聒噪的青年,放在经书上的手指将纸张按出折痕。
聒噪青年身后的女孩儿相比之下,实在太恬静,眉眼温柔,眼帘轻垂,哪怕前面的人吐沫横飞,她也脾气极好地一一听着,就是……不大用心。
宋佛海看着她那副熟悉的分神之态,唇角抹出一道极浅极淡的笑。
和记忆中一样呢,一听到自己不感兴趣的,就乖巧地在对方眼皮子下走神。
偏偏极少有人能察觉她的异状,感激地将她当做一个贴心的听众。
两人探头探脑地进了藏经阁,宋佛海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佛经,轻嗤道:“混小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银朱正在整理书架,听到宋佛海低声喃语,探头看向窗边:“佛爷,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宋佛海将手腕上的佛珠捋下来,握在手中慢慢盘着已磨出包浆的佛珠,“银朱,去看看宋贞又在干什么?不用惊动他,探到了回来告诉我。”
“是,佛爷。”银朱准备移步下楼,谁料宋佛海又开口,“算了,你别去了。”
“让胡渔山去,他轻功比你好。”宋佛海叹息道,“宋贞那小子鬼精,你去他未必不会发现。”
银朱哭笑不得:“佛爷,我轻功不赖的。”
“跑得快,我知道。”宋佛海不以为意。
他手下的人,就属银朱跑得最快,但他还不够机警。
胡渔山耐力好,内功深厚,所以脚步最轻,探消息最合适。
银朱气鼓鼓地下楼去找胡渔山。
他跑得快不是好事吗,平时跑腿儿传信那次不是他,可他怎么又从佛爷口中听到嫌弃的意味了?
胡渔山那个木头脑袋,能干成什么事啊?
……
一刻钟后,胡渔山就出现在藏经楼顶层。
宋佛海偏首问道:“弄清楚了?”
胡渔山垂眸笑道:“弄清楚了,那位爷又在投机取巧,找了个不认识的姑娘帮忙誊抄经文。”
“他的狗胆子倒是大,前脚刚把他书童丢到山下,后脚他又找了个代笔!”宋佛海被这蠢侄子的操作气笑了。
胡渔山也忍俊不禁:“贞公子性子比较跳脱,抄二十卷经书,也着实有些太为难他了。”
宋佛海垂眸想起跟在宋珍身边的唐锦:“他找的代笔是在寺里静养的那位施主?”
胡渔山颔首:“正是,那姑娘性子很安静,模仿贞公子的字迹也极像。”
宋佛海摆了摆手:“算了,让他找代笔吧,抄完后让他背叁卷,就说我有空抽查。”
胡渔山抬手压在唇上,克制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贞公子和佛爷还真是斗智斗勇,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宋佛海问:“那施主为何会答应替他抄书?”
胡渔山连忙答道:“说是抄一卷,二十两。”
宋佛海轻嗤道:“他倒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贱,二十两足够寻常农户一家五口嚼用一年,一卷经文二十两……以后把他月例减半,什么时候他自己能赚钱了,再把他的月银补上。”
胡渔山觉得这惩罚有点狠:“是,佛爷,属下一会儿就去传话。”
宋佛海摆了摆手:“下去吧。”
盘着佛珠的手停下来,宋佛海抬眸望向青山,心思全然不在经书上。
他的心,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