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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走进去,刘家的宅门就关上了,街上又恢复一片黑暗。
    刘诠的娘亲已经更衣睡下,不便再会外客。于是他带着男孩走进厢房,先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又点起烛灯:“你拾掇一新,竟是人模人样了。”从前这小子满身脏兮兮地,人人避之不及,谁能料到他洗净头面也是个秀气孩子?
    男孩取出五文铜钱,放在桌上。
    小鬼还挺讲究。刘诠把铜板推还给他:“不必,就当谢还你的恩情。”接着又道,“这空房是给我二弟留的,他返乡时才住。你先歇在这里,我去给你热饭。”
    少年连连摆手,抚着肚子作打嗝状。
    这意思就是他吃饱才过来的。刘诠也不坚持,交代他几句就要离开。不是他不好奇,可对方是个哑巴,两人怎有办法聊到一起去?
    不过他才转身,忽然又道:“咦,那只猫呢?”男孩明明把白猫抱进来了,就这么一转眼功夫,它去哪儿了?
    男孩做了几个手势,刘诠看不懂,也不当回事,只是耸了耸肩:“算了,你好好休息。”
    他离开以后,男孩才站去床边,轻轻抚着被褥。料子有些硬,被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但于他而言已像是天堂。
    他都不记得,前一次睡在床上是什么时候了。
    他并没有除衣躺下,而是在凳上坐好,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刘诠家里,他暂时安全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七八岁的小乞丐”,而他在河中洗了澡、换上铺子里顺出来的衣裳,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再住到刘诠家中,任黑衣人搜遍全城也万不可能再寻到“那个”小乞丐了。
    一道银光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两声,天地间又现大雨滂沱。
    这个秋季,天气说变就变,还真是任性。
    光线微暗,红衣女又出现在他身畔。
    他回过头,指了指自己咽喉,眼神头一次这样清明地传达心声:
    治好我。
    他们之间有过约定。
    不过他当乞丐时见过的人物形形色色,不讲信用的多了去。眼前这个女人,会守约吗?
    红衣女在他面前坐下,面容转作严肃:“你的声带损伤放在别人那里是不难之症,神医束手。但在我这里么,算不上难事。”
    男孩眼中顿时流露出渴望。
    她才接下去道:“不过我刚刚醒来,力量不足,还需要你配合。”
    这句话她说过好多次了,他要怎么做?男孩眨了眨眼。
    红衣女指了指他的胸口:“这木铃铛有名字,称为‘天衡’。但你还是喊它木铃铛好了,现在它已经认你为主,那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眼看他不明白何谓“安身立命”,她讲得更通俗一些,“也即是说,木铃铛就是我的家。你戴着它,我从此也只能跟着你了。”
    她的话里,多少有几分怅惘、几分唏嘘,又有几分认命的语气。
    第8章 千岁
    这么个小东西里头也能住人?男孩摸了摸木铃铛,又指了指自己。
    相处两天,红衣女与他也培养出些许默契,居然看懂了,当下脸色微愠:
    “不行,那里是我的住处,活人可进不去。”她的居所可不欢迎外人!
    男孩有些惋惜。要是他也能住进去就好了,从此再不用餐风露宿。不过听到她说“活人”,他下意识按了按她的胳膊,隔着衣袖。
    软,热,有实体。
    她不是鬼吗?
    “我不是鬼!”她看出他的想法,面现倨傲,“你好大胆子,敢将我跟低贱鬼物混为一谈!”
    那是什么?男孩依旧不明。
    红衣女看出他心中茫然,也不细加解释,只道:“你记着,能言语之后,要恭称我为千岁大人。”
    她的名字叫“千岁”?好奇怪。男孩把这名字放在心里,点了点头。
    “我昨日才醒转,正是力量最弱时。”外头雷声响起时,她正好说完了下面的话,“需要你去收集愿力,转化为我的力量,我才有法子施展神通,为你医治。”
    说来也怪,外头滚雷轰隆,什么声响都被盖住,可是她的话每一字都能传入男孩耳中,清晰得很。
    他目光转动,并未马上点头。
    “愿力”是个什么玩意儿?收集过程中,会不会有危险?
    尽管无比渴望能开口说话,但他一向远离危险,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富贵险中求。”她悠悠道,“想治好病,就得付出代价。你偷窃别人财物,岂非也要冒着被抓住的风险?”
    “由来收益与风险并存。想要的东西越好,自然得冒更大的危险。”她并不着急,“你可以仔细考虑。若是没这个胆子,就早些将铃铛移交给别人罢。你不配为它的主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凤眸微眯,有光芒流转,露出一点煞气。
    男孩沉默了。
    他安静如木头,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不过千岁知道,他正在反复权衡。
    “权衡”这个词用在一个八岁小童身上并不恰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连贯思考能力并不健全,更不用说像大人那样想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更何况,男孩现在要做出的决断,知晓其中利害的成人都得战战兢兢、谨慎对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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