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炉摆在寝宫的一隅, 正袅袅地向上飘散着香气。
香气有些浓郁, 熏的皇帝直皱眉头。
“皇上,”王公公俯身问道:“可要将窗户开一些,散散味儿?”
皇上想到, 御医说这个气味能够化解番邦人给他下的药,他怕开了窗药效就淡了,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后, 道:“算了, 还是关着吧。”
“是。”
王公公安静下来。他守在皇帝身边,见皇上没事人一般, 忍不住又问:“万岁爷, 我瞧着祖大人昨日好似没明白您的意思, 您说他会调兵来支援吗?”
王公公想了想又道:“毕竟这没有您的旨意便领兵入宫, 搞不好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皇上沉思片刻, 道:“明山一向机智果断,再说了, 今日政清来,也没能见到朕, 他们应该起了疑心了, 也许现在正在商量对策。”
“那您还要与他们周旋多久?”王公公心疼地说:“药多可伤身呐!”
“无妨,”皇上倒是无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就这一两日了吧,朕等得,怕是他们也没这个耐心了。”
“您可真舍得,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两人正说着,塔塔托尼的声音忽然在寝宫门外响起,“皇上,苑贵妃与太子求见。”
“这说来便来了,”王公公小声嘀咕着,立时俯身在皇帝耳旁轻声问:“皇上,您见还是不见?”
皇帝的眼睛依然看着手中的书,思绪却走了神,过了一会儿,才道:“见吧!”
语气中有淡淡的失落。
于是王公公直起身子,走到寝宫中央朗声道了一句,“宣。”
寝宫的门轻轻开了,苑贵妃与太子,各自带了一名宫女与太监,一同进来了。
太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将他自己批复好的折子拿来给皇帝审阅,而苑贵妃,则是来给皇帝送药的。
自从皇上病重之后,整个后宫,便只有苑贵妃能够亲近皇帝,每日给他端茶送药,连皇后,都已经许久没见过皇帝了。
苑贵妃与太子走到皇帝近前,跪下给皇上请安。
皇帝扫了一眼下首跪着的两人,低声道:“起吧。”
谢过皇上后,太子轻扶了一下苑贵妃,两人便都起身了。
起身后,太子便示意小太监将折子递过去,苑贵妃却道:“太子殿下,皇上龙体欠安,不宜劳累,您还是别让圣上看这些奏折了。”
说着,苑贵妃从宫女端着的托盘中,端起药来,慢慢走过去,“皇上,还是先喝药吧!”
碗,是莹白色的薄胎白玉碗。
药,在这莹白色的碗中,是一眼见不到底的黑。
皇帝抬起手,要去端那白玉碗。
苑贵妃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慌张。
‘京都守备军士有异动,皇帝,不能留了!’
她进来前,塔塔托尼这样交代,而后给了她这碗药。
皇帝一直在关注着她,此时见她神色异常,便知这碗药,与她平日里送来的□□不同,今日的,怕是一碗烈性□□。
终于没有耐心了?
皇帝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苑贵妃那张秀美的脸上。
他的眼神让苑贵妃更加的慌张,她强作镇定,扯出一抹微笑,问:“皇…上,您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皇上微微笑了,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朕想起,你第一日进宫时的样子,那时你才十五岁,”说着,皇帝又看向太子,“转眼间,皇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苑贵妃面色红润起来,而后又想到什么,转瞬又变得苍白,她饱满红润的唇,轻轻开合了几下,最终只轻声喊了句,“皇上……”
皇帝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良久,他问:“是朕薄待你了吗?还是大铭薄待你乌斯臧了?”
苑贵妃的眼睛嗖然睁大,“皇上您……您在说什么呢?”
皇帝轻笑了一下,“塔塔托尼,你的好弟弟。”
苑贵妃愣住了。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皇…皇上,您……”
“我知道!”皇帝点点头,“从你端给我的第二碗燕窝羹,到现在白玉碗中盛的药,我都知道。”
皇上又道:“计划是好计划,不过实施的人选,他们没有选好。”
“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敏敏,”皇帝叫着苑贵妃的小名,“你的性格淳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你眼中的那份慌乱,是骗不了人的。”
皇帝看着她,眼神满是痛心,“这二十多年,朕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太子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悉数都听了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
太子知道自己的生母苑贵妃是乌斯臧人,那还是首次大铭与乌斯臧交战后,两国议和,为了表示忠诚,两国联姻了。
后来证明,在利益面前,联姻也显得微不足道!
大铭与乌斯臧又经历两次战争,才维持了现在表面上的和平。
但现在听皇帝的语气,好像乌斯臧又偷偷地做了什么事情,太子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父皇,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