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有人回应便出到外面。房间有一个长形小窗户,外面隐约能见到可动式手术台。贝琳透过唯一的窗户看到那人在那里捣鼓什么。
爱妮不理贝琳了,她追着男人出去,口中大喊着:“喂!伯里斯!说好要给我最强最帅的天使喔!说好的——”
后面的话语被关起的门截断,贝琳这才有空閒打量起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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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琳先注意到与他一同关在笼子里的人。綁架她的那些人似乎仗着笼子的结界,所以没把她绑上手脚,这让她能在狭小的空间转身。她看着低垂着头的人。
头上有一对短小的兔耳。
“芬!你是芬对吧?”贝琳激动地喊。
黑色脑袋缓缓抬起,对方打了一个哈欠。
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样貌,穿着也是统一发放的制服。有还算认识的人在这儿,明知道还处于危机之中,贝琳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名叫芬的男性反应有些迟钝,说话还带着气音,“抱歉,他们给我打了镇静剂??嗯?妳是? ”
说明来意,芬却没有援兵到来的开心。他说:“我已经被关好多天了,什么方法都试过。出不去的。”
的确,笼子的防出逃结界有些技術,而复盖这整个实验室的大结界叠了好多层,贝琳必须找出中心点、阵眼,也就是建构结界的起始处,她才能判断实际作用为何。
可以想见的是一定有隔绝的功能。如果艾纳发现她不见的话,他会无法感应到她。艾纳肯定会一间一间找,但是短期内她无法指望天使们找到自己。
除非她想办法破掉隐蔽的结界。
只要结界破掉,即使是一瞬间崩溃的气息,也能让高度警戒的天使捕捉到。只要一瞬间就好,艾纳就会立刻赶来,然后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首先,她得找到阵眼。贝琳推测大概在外面那间房里,她也不担心会太难找。除非是十九号那样的高手,否则一般人并不能把眼给『藏起来』。说到底,十九号也只是利用空间变向计算方位,才能做到类似『藏』的动作。
就像一个物体,你总能找到至少一个点,在那个点上可以用一支笔就将其支撑起来而不会翻倒,那就是所谓的重心、平衡点,只是一般人不会知道那个点在哪,因为那并非人可以决定,而是透过精密的计算得出来的。
结界同理,施放时必定会有一个阵眼,但是施术者不会知道,唯一的方法就是透过计算得知。结界虽不到家家户户都在用,但也非常常见。拜那些商品所赐,不会术式的人也能使用这个方便的工具。
但大家只是在用,并不清楚原理与运作。而这正是贝琳的研究范围。
顺带一提,领域则相反,其阵眼是可以藏起来的。所以领域更为复杂而难解。
她推测那人——伯里斯——并非专业术师。从下在笼子的结界可以看出来,虽然严谨,但是并不复杂。至于外面的大结界,明显出自他人之手。手法虽然专业,但还远不到十九号的程度。
只要给她机会,她相信绝对能找出破解方法。
贝琳观察着,第二个吸引她注意的是斜对角的笼子,里面有某种物体,基本看不出人形。贝琳瞇起眼睛。这小空间并未开灯,她只能靠窗户透过的一点光来看清。
注意到疑似翅膀的物件,贝琳才大致推出,那些扭曲的物体,是实验失败的天使的尸体。不知几具尸体堆叠,才让那些东西看起来庞大而繁杂。
笼子四周有除臭结界,所以他们闻不到味道。
注意到贝琳在打量那堆尸体,芬虚弱地说:“放弃吧。之后他们转移出去,说不定还有几会。”
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透出他一点也不相信那机会会到来。
这时,从旁边与他们并在一起的另一个笼子那儿传出声音,那是女孩子的哽咽,“出不去的、出不去的。乖一点他们还会给你饭吃。出不去的??”
是最后一位失踪的名叫贝芙莉的女性。对方有着精灵耳,衣着与资料上一致,只是更加破烂而肮脏,还有一股并不好闻的气味。
贝琳转过身去,那女孩靠在栏杆上,声音沙哑无比。
“放弃吧、别想出去了。”女孩红着鼻子,美丽的脸上满是脏污与泪痕。“放弃吧。至少食物还不算糟??”
放弃吧。
那是如此轻易且毫不负责任的话语。
放弃多轻松呀。放弃多快乐呀。
放弃吧。
——然而贝琳不会放弃。
一旦放弃就等于向未知妥协;一旦放弃就等于让自己止步不前 。
“这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看着对她报以极度不信任眼神的贝芙莉,她突然想到班上那些小兔崽子,让她又爱又恨的家夥们。
在刚开始当上讲师时,经验不足加上各种问题,她很想让那些学生自生自灭,甚至已经有点半放弃的状态了,但姑且还是撑到了一届毕业。
然后她看到了转变。
人们总是在变,变得更好、变得更糟,她知道这点。但直到第一届毕业生回校看她,她才发现有什么确确实实的变了。
她的一个学生送了她自己亲手做的錶,上面有只飞鸟的图案。
“老师,我大一的时候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做出一只錶没什么稀奇,但那是一只完全由术式驱动的表,而非寻常得见的电池。
“我父母完全放弃我了,只是靠关系硬把我送进这所学校。”
上面的飞鸟以两秒一次的频率拍动翅膀,每一分钟会停在树上稍做休息。
这是一件艺术品。用的却是她上课随口一说的小玩意儿。
“但老师没放弃我,”男学生如此说道,打从心底,“老师没放弃我,真是太好了。”
她怎么好意思说呢?她怎么好意思说,其实并非打从心底为他们着想呢?她怎么好意思说,之后的几年她其实不太上心呢?
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只飞鸟又动了起来。贝琳知道它总有停止的一天,甚至比电池更短命,但贝琳同时也知道,人们会持续创作下去,飞鸟将永远飞翔。
她怎么能放弃?
一旦放弃,意味着她不在乎那些学生的死活;一旦放弃,也就意味着她放弃了学生们的人生。
她怎么能放弃。
“放弃很简单。”她说,一边拍了拍芬的头,一面伸手为贝芙莉逝去眼泪。“但是它会让你错过未来。我认为人生有挑战性一点比较好喔。”
芬愣愣地摸着被女性拍过的头顶,对方像在对孩子似的这么对他,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不要,我不要??呜呜、妳别乱来、我就是放弃反抗才能活到现在的??我不想死、呜呜??别拖累我!”
那心力交瘁的女孩开始掉泪,贝琳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干脆双手捧起女孩的脸,她们隔着铁栏杆遥遥相望。
啊,那盈着泪水的眼睛是如自由般的湛蓝。外面没有一圈绿色的光。
贝琳说:“妳没放弃呀。”
“妳懂什么——”
“妳没放弃。”贝琳肯定的说,“所以妳等到我了。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说得如此坚定,彷彿不是一句空谈,而是必定成真的未来。
贝芙莉哭了。女孩放声大哭,哭得那样悲伤,哭得贝琳满手都是泪水,贝琳也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