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的日子里,云霜日子过得愜意,像是将一年前憋在心里的苦水全数倒出,往晶莹剔透的罐子里注蜂蜜,从前吃了多少苦,现在便是加倍的甜回来。
心爱之人在身边,又成了亲,照理说云霜应该满足,她却总在夜深人静之时心慌。
成亲的那夜云霜醒了叁次,她总要再叁确认容哥在她身边,她才敢继续睡下去。
她总以为容哥不知情,谁知她闭起眼逐渐睡熟,换成了容大河睁眼,为她拭去不自觉流下的泪痕。
也许云霜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落了泪。
连溯日镜也跟着唉声叹气,以为小主人又犯老毛病。小主人的丰功伟业他还是偶然间听主人提起,有阵子主人总跟他下棋,他每每下输主人,好奇地问主人,"小主人棋艺如何?"
主人当下便皱了眉,揉了揉眉间才回道,"小银霜的棋艺是混小子容华教的,不但烂,还无可救药。"
他又问,"比起燕行之跟霍刚如何?"
燕行之跟霍刚跟着主子多年,他们最早的那一世便随着主子南征北讨,行军佈阵都是主子一手调教,当初给娘娘送嫁,中了乐家的埋伏而死,不知道在哪一世觉醒了记忆,从此随侍在主人身旁。
"小银霜跟他们没得比,满脑子只剩恋爱,都叫爱情祸害了一生,第二世的云霜依旧如故。"
溯日镜也有不敢问的时候,主人言小主子恋爱脑,可主人经过那么多年,是不是还惦记着娘娘?
难道不是因为银霜长得像娘娘,才叫主人另眼相待吗?
娘娘容貌最盛的时期,整个九尾狐族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她争妍斗艳之人。
他猜小主子也是看脸之人,娘娘两个弟弟容貌都好,容华为娘娘二弟之孙,容貌自然差不到哪去,才会叫小主子一见钟情。
这件事让主人震怒已久,甚至于小主子为了躲避主人胡乱签了魂契,躲到了一万年后的太虚山去。
主子跺跺脚就可以剷平太虚山,为了孙女他还是忍了,大约那个时候,主子便知道孙女不可能善终。
那么在她活着的当下,他希望孙女能快乐,主子设下了障眼的手法,让小主人在太虚山的一千年活得既轻松又愉快,直到她飞昇,再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奇异之处。
主子最近又来讯,问小主子情况如何?
他回讯,"小主人老毛病又犯,又在悲秋伤春。"
主子回讯,"作茧自缚难得过。"意思要他不准胡乱帮忙小主子,她要难过就让她难过得够。
溯日镜转移了话题,问主人要不要给小主子送嫁?
他知道主人心里疼爱这个孙女,默默给她攒了惊人的嫁妆数量,当初拿出来通缉时茜的可是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谁料主子冷笑回道,"她当初胆敢跟情郎私奔,不要家族捨弃姓氏,哪里有什么嫁妆呢?"
溯日镜再度为小主人掬一把同情的泪,身为九尾狐族硕果仅存的小公主居然光溜溜地嫁人,实在太惨了。
没想到主子还翻一万年前的旧帐,有了小主人这个前车之鉴,溯日镜觉得自己要乖一点,以免哪天翻车成了破烂镜子。
***
溯日镜心里的小九九云霜自然不会晓得,他替云霜讨的嫁妆没到手,反而这天云霜收到了斯年送来的新婚贺礼。
那是整整一车的礼盒,上至人参灵芝,下至各式布匹,应有尽有,还有一个金笼子据说是养狐狸用,铺陈着柔软的垫子与被褥,里头饲料盆水盆一应俱全,且为金子铸造,还有一副贺图。
云霜看着金光闪闪的金笼子,眼睛差点叫它闪瞎,她化作了小狐狸的样貌正要鑽进去睡,被容大河抓住尾巴,痛得哀号了一声,含泪的狐狸眼泪汪汪地看着容大河,彷彿正在泣诉容大河的恶行。
"站住,不准去睡。"
容大河看到这个指定给狐狸睡的笼子头都大了,不知道斯年怎么知道银霜给小灵犀打金屋子之事,还如实的还了一个狐狸笼回来。
云霜眨着天真的大眼说道,"这不是送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的吗?我先帮他试试好不好睡。"
容大河心知他与云霜未来的孩子必定是狐狸,可是看了这个狐狸笼还是万分不爽。他们的孩子就不能好好睡摇床吗?非得睡笼子不可?
后来这个笼子叫容大河拆了,融成金块埋在容家地板下,给他们将来的孩子玩寻宝游戏。
斯年的画差点被容大河撕了,幸好云霜抢救得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拿在云霜手里。
云霜摊开了画,斯年画的是身着白衣的银霜,膝上抱着一隻黄澄澄温暖毛色的小狐狸,她们坐在太虚山的草皮上,而容华在她的身后帮她梳发。
云霜开心地说道,"容哥你看,这是我们还有小灵犀。"
容大河浅浅一笑,应了,"嗯。"
云霜这才想到,容哥应该不晓得前世之事,正当云霜苦恼着怎么开口,容大河先开了口,"想来小灵犀最后是嫁了斯年是不是?"
"嗯,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小名取作小少爷。"
云霜眨着好奇的大眼直盯着容大河看,容大河将她搂进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我得到容华的神躯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你呢,怎么知道容华银霜与小灵犀之事?"
"我那时正追查着大圻山大火,被灵犀抓进了斯年的画里,画里的灵犀以彩布织就了我们的前世,还有她与斯年相恋一事。"
那时的云霜看得津津有味,谁知道灵犀是个小吝嗇,怎么也不肯给她看第四卷彩布。
容华是他们四人之中唯二记得小灵犀与赵小将军相恋一事,虽然不知斯年是如何学坏,老是下凡找女妖精野战,不过他相信小灵犀应该管得住斯年,成亲之后不可能让他乱来,遂也放下心来。
这天中午他们用过膳,容大河陪着云霜午睡,云霜不知怎么地惊醒过来,她总要摸摸容大河才能安下心来。
此时她纤细的手还颤抖着,直到容大河的大掌将她紧紧包覆,她对上了容大河清彻的眼眸,彷彿要跌进他红艷得宛如鲜血浓缩而成的眼眸里,"如果睡着让你痛苦,那么别睡了,我陪你。"
容大河这时终于想起他被炼旱魃之后,曾与云霜相遇,连累云霜受伤,他后来只好趁着云霜睡着时离开。他没料到那次离开,居然留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云霜没有她表面上的坚强,她颇为爱哭,总喜欢腻着人,不喜欢动脑筋,能让她动脑筋必定为棘手之事。
她的脾气看似很好,其实很差,为了引他注目亦做过自残之事,让他不得不放下对她的满腹怒气,安抚她,怜惜她。
容华曾说,好好保护她,别让她为你流泪。
容大河这时终于明瞭容华的话,想必他再生气也捨不得骂银霜,云霜的坏毛病,银霜一样不漏,她的大少爷脾气只有比云霜差,没有比云霜好。
可是这么多年来容华总是疼惜着她,半点委屈也不让她受,他对银霜爱若性命。
棋盘上的黑子落错了地方,一下子被云霜的白子杀得片甲不留,云霜笑嘻嘻地看着容大河,容大河浅笑着,半点也不着急,接连落错了好几次棋子,让云霜吃掉了半壁江山。
"容哥,你再不加油就要输了。"
容大河半点不说他放水之事,带着和煦的笑容温声求饶,"我的小妻子,手下留情。"
云霜红着一张俏脸,带着容大河落子,"容哥,下这里,你看。"又换成黑子吃了一大片的白子。
轮到自己时,云霜随意下了,又带着容大河黑子继续吃白子,"你看,下这边,又吃了一大片。"
容大河刻意放水,谁知云霜手把手带着他吃白子,他根本没认真下棋却莫名其妙下赢了!
他看着云霜一双美丽的眼眸漾着波光,手里夹着黑子,嘴里又哼着小调,这才知道云霜还有好为人师的一面。不动声色地道谢,"多谢师父赐教。"
"乖徒弟,师父下次教你别种玩法。"云霜得意地拍了拍容大河的额头。她让容大河抱在腿上,没多久又吻成了一片,春光旖旎。
溯日镜掩面,这两个臭棋篓子居然玩起师徒游戏。正当溯日镜以为云霜的若得若失该好些了,谁料正好相反,云霜自怜自艾的毛病无端加重。
又过了几日,容大河变回九尾天狐的模样载着云霜四处游玩,路过一处,云霜看见小猴子机灵可爱,叫容大河停下来,她给小猴子摘香蕉。
没料到小猴子不吃,纷纷比着旁边那颗果树,云霜这才摘了树果餵他们,他们彷彿吃得很开心,一边盪着果树,一边呼呼说话,又在果树上跳着玩耍。
容大河神色复杂地看着云霜,最后带着她进了旁边的小庙拜着里头的夫妻神,取过灵猴捧上的树果餵给云霜吃,又取灵猴盘子上里的银丝系着云霜与自己。
"容哥,这树果有什么功效?"
容大河纹风不动地回道,"求子。"
吓得云霜差点叫树果哽到,她本来想问银丝功用,后来吶吶不语。
他们离开后,树被龙太子拦腰砍断,正好砸毁了夫妻庙。
这棵树被带往皇宫,给老皇帝炼魂之用,没多久,树被放入裴清与袖月的神魂,炼成了一个与银霜没什么差异的银发美人。
老皇帝总对美人上下其手,今天居然带着美人上了床榻,他急色地解了美人衣裳,狰狞的肉根正要捅入美人莹润如酥的身子,突来一枚黑子切断了老皇帝的四肢与孽根,接着炸裂了床上的美人。
掷棋之人正是一名银发银眸的男子,容貌俊俏不凡,却有着一双寒冰似的眼眸。他毁了老皇帝製的傀儡银霜后离去。
云霜的患得患失在毁了皇宫那名傀儡银霜之后居然好转了起来,真正与容大河过起蜜里调油的日子来。
溯日镜忍不住问主人,"您怎么知道老皇帝意图姦淫小主人?"
银发男子依旧下着一盘死局,过了好一会儿正当溯日镜以为主人不想回话时,得到了回覆,"我宣某人的孙女再不济也不该如此软弱,想来是有人掠了她的神魂,才叫她无端地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