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熹佑的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听着对面的声音,时不时应和两声,她微微低头点了支Raison酸奶爆珠,是今年年底的新款,焦油含量很低。
她现在站在烤肉店的后门旁的墙边,吹着寒风醒酒。
“你回来首尔了?”孟熹佑吐出烟雾,呆愣愣的看着烟在空气中消散,她眨了眨眼只觉得困惑,“那我应该说恭喜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Christian要专门打电话和她说他回到首尔了。
“恭、恭喜?什么啊!”电话那头的Christian的声音可以明显感到慌乱,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声音带着委屈,“你不是说要来接我的吗?”
烟灰落在了手上,孟熹佑被突兀的烫的瑟缩了一下,她尴尬的“啊”了一声,迟迟不再言语,她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一番。
“可是我喝了很多酒啊。”最终她只得干巴巴的这么说了句,“我帮你打车回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kakao talk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真的答应过对方接机的事情。
“No!”Christian言辞激烈,但并非语调上的起伏,而是一种平静低落的委屈与不甘,“我只是很想你,想回到首尔第一个见到你。”他顿了顿,又开始自我厌弃与责怪,“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主动去找你才对。”
孟熹佑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勉强开口尝试去安慰一个抑郁症患者,又或是双相障碍患者,其实她还不太确定Christian病理上属于哪种,但是她确实缺乏应对这类型人的经验,总担心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对方,有时候想想去年的权革和禹智皓面对的自己也是如此情境吗?
“今天是同事聚餐呀、baby,要不然我们后天见吧,明天我就加班把后天所有工作处理好,然后腾出后天的时间,都怪我,最近太忙了,忘掉了你今天回来了。”她字与字之间的断句不同于往日,显然醉酒的影响还在她身上持续体现着,“啊、Chris,对不起啊。 ”
只听她的声音Christian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肯定委委屈屈的蹙着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听她这种腔调,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原谅她了,但是理智又在骤雨中咆哮,她根本只是口头上敷衍的安抚而已。
但是他又做不到完全冷下心来,即使是善于处理创伤的Mito也会和他一样原谅这个狡猾的女人的。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甜蜜都带来剧痛,他们都早已经习惯了,因为,她是疼痛,她是欲念,她是缪斯,她是爱情。
挂掉电话,孟熹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烟抽掉了一根又一根,她打了个哈欠,感慨自己似乎对于应付男人越发得心应手了。
“明天和谁见面啊?”郑基石冷不丁的在孟熹佑身旁开口。
身侧的餐厅的小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难道是一直开着的吗,孟熹佑没什么印象了。她侧过身,看着似乎恭候多时的郑基石,面对着他似乎像是质问,但又平静极了的神情,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她侧目,视线聚焦在别处,就是不看她正等待答案的哥哥。
“明天要去约会吗?”郑基石走近孟熹佑,站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直视他。
他真的觉得很荒谬,嘴角咧开,像是笑容,又像是嘲弄。
“要去约会也和哥没什么关系吧。”
孟熹佑捏碎了爆珠,将香烟叼在嘴里,点上了火。
烟雾像是无实体的沟壑,飘扬着弥漫在他们中间,明明是面对着面,但却比之往日显得更远。郑基石闻到了酸奶的味道,这是酸奶口味的香烟,真像小孩子,他内心嗤笑着孟熹佑的选烟风格。
“啊、对,和我没任何关系。”
郑基石最终说了这么句话。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们两个人,他一再的因为她一点小动作而心猿意马,他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弘大总统怎么可能会因为女人的一个眼神就方寸大乱?
“不是、哥。”孟熹佑就算喝到吐,也该听得出来郑基石这话里的不虞,她急忙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约会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啊,他们也不是恋人、也不是暧昧对象。沉默了半天,孟熹佑也只憋出来一句,“别生气啊、基石哥!”
然后,等待对方的甜言蜜语哄他的郑基石几乎是摔门离开的。
孟熹佑愁得又多抽了几根烟。
待到她回到屋内时,横七竖八喝多了不少,孟熹佑吸了一口冷气,迟疑开口道:“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还能喝!”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一呼百应,许多醉鬼都高声应和。
孟熹佑向着声源处寻去,发现是瘫坐在地上,靠着椅子腿的李信恩。孟熹佑蹲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发现对方的眼神早就不聚焦了。
“都喝的站不起来了吧?”孟熹佑刚想把她扶起来,准备先送她回家,没想到李信恩挥开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我要去蹦迪!”再次一呼百应。
孟熹佑第一次见李信恩喝到耍酒疯,难道她真的给信恩姐的工作带来了不少压力吗?搞得她喝醉酒后都变得自由奔放了。
只是有些上脸的朴宰范架着郑基石对着孟熹佑喊道:“走吧!”
孟熹佑小跑过去,刚想架起来郑基石的另一边,却发现沙发上还瘫倒一个李星和,她认命的把他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肌肉,应该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喝多的和没喝多的大概对半,三三两两结伴走着,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club,孟熹佑没来过这家club,她坐在卡座上喝着啤酒,看着李信恩发疯一样的和别人一起跳舞,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平时给李信恩太大压力了。
朴宰范凑近孟熹佑说了什么,但是酒吧太吵了,她没太听清,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朴宰范凑近点再说一遍。
“你和基石哥吵架了?”这下孟熹佑听清了,但是,早知道就不听清楚了。
朴宰范目睹着她的面部表情从轻松惬意瞬间变为尴尬烦闷,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什么问题,起码大致符合。
“也没有吧?哥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她含含糊糊的说了点,但是朴宰范是谁啊,他认识她好些年了,从她话里提取到信息,再扩充一下,应该就和事实八九不离十了。
朴宰范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孟熹佑舒了一口气,她转移了话题,“Haru呢?”
“她喝得有些多了,回去了。”
“啊?你放心她一个人?”
“我是送了她又回来了好吧!”
孟熹佑猜测是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的事情。她举杯和朴宰范碰了个杯。
首尔的酒吧一到深夜似乎没有没人的时候,年轻的男女一个个的鱼跃而入,暧昧的灯光和火热的氛围,让冬季的夜晚也燃烧了起来,也有人认出了他们,悄悄的来到他们卡座来碰杯,孟熹佑礼貌的一一都喝了酒。
郑基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起来,似乎打算在酒吧继续战斗,但他好像还未消气,一直抓着孟熹佑不放,搞得她喝了不少酒,但是比起郑基石憋着一口闷气一杯又一杯下肚的样子,孟熹佑的状态好多了,只是有轻微的眩晕。
反观李星和就比郑基石老实的多,坐在卡座的角落,老老实实的喝着冰水,就是目光有些呆滞。
“星和哥不该喝这么多吧?”孟熹佑用手肘捅了捅身旁正刷着IG的朴宰范,“他就自己喝多的?”
“啧啧啧。”朴宰范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看不真切,声音也是时隐时现的,孟熹佑凑近了他一些,却感到了他的僵硬。
他们好像坐的有些近,稍微靠一靠,就可以整个人躺在他的怀里。
远远小于社交距离。
他有女朋友。
这样是不对的。
孟熹佑挪了一下位置,离他稍微远了些,保持在一个正常的50公分距离。
射灯摇头离去,黑暗的环境下,朴宰范僵在脸上的笑意也无人察觉。
【基石哥一直和星和哥喝酒,他们俩才都喝多的】
朴宰范在备忘录里打下这么一句话让孟熹佑看。
孟熹佑接过手机,也打字回复他。
【好吧TT】
李信恩摇摇晃晃回来的身影让孟熹佑慌忙起身去迎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摔倒在地。
一群醉鬼加上一群半醉鬼喝到了凌晨四点才离开club,孟熹佑没敢喝太多,后半场几乎都在喝啤酒和温水,毕竟她也害怕那么多人没几个清醒的,别露宿街头,第二天上趋势丢人。
孟熹佑的车还放在原先吃饭的地方,她打电话给熟识的司机,约定好在车子停放的停车场见面。朴宰范担心她一个人,便打算和她一起,但是身边还有几个走路歪歪扭扭的人,他一时还有些走不开。
“没事的,就十分钟路程。”她其实自己也很害怕走夜路,但是现在大家都分身乏术,一个清醒的人至少都看着两个醉酒的,“我和你通着电话,这样有问题你也可以知道。”这似乎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孟熹佑接通着朴宰范的电话,一路小跑去的停车位,似乎后面有什么在追她,虽是一路平安的到达了地方,但她的心脏却突突的跳个不停。
司机师傅没一会儿也来到了,他是权志龙推荐给她的司机,确实很负责,而且多晚都很乐意接工作。
和司机说了一下酒吧的位置,他们得先去带几个人再回她家,“麻烦您了,这大半夜的,辛苦了。”孟熹佑坐在后座,手机还和朴宰范拨通着电话。
司机笑了笑,客套道:“哪里哪里。”他顿了顿又道:“我刚送权先生回去,本身也在外面。”他说的权先生,应该就是权志龙。
接到朴宰范的时候,发现也只剩下朴宰范和他一边一个醉酒的哥。
孟熹佑皱着眉下车,“人呢?怎么就剩你们了?”她虽然如此说着,但是还是任劳任怨的架着郑基石把他塞上车后座,然后等李星和和朴宰范上车后,她才坐上副驾驶。
“要不就去我家吧?不然放他俩自己在家,感觉不太安心吧?”
“It's up to you,Siiri.”
到公寓楼地下停车场时,已经几近五点了,好在有司机师傅帮忙,不然他和朴宰范把两个睡着的酒鬼弄上楼起码要半个小时。Hyun被他们的动静弄醒了,摇着尾巴围着他们团团转。
给喝得迷糊到无法自己洗澡的两个人扛进同一间屋子里,这样明天只需要洗一套床具,想想都觉得舒心。孟熹佑给朴宰范找了一身权革的睡衣,好像稍微有点大,不过朴宰范也只能凑合着穿。孟熹佑和洗好澡的朴宰范道了晚安后,才开始刷牙护肤。
Hyun坐在洗手间门口的垫子上,歪着脑袋看她。
孟熹佑一边刷牙一边蹲下来揉着狗头,夸奖它,“我们Hyuni已经是个独立的大孩子了,今天超级乖的在家等妈妈回来。真是个好棒好棒的宝宝!”
李星和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幕,怕关门声打扰到郑基石休息,他悄声掩上门,慢慢走近一人一狗。孟熹佑也看到他了,仰起头,看着他,打算凭着状态来判断他是想吐还是醒酒了,又或者是单纯的醒了。
Hyun站起来对着李星和开始摇尾巴,葡萄大的眼珠直直看着他。
李星和也蹲下来揉起了Hyun的脑袋和背脊。
郑基石透着这一丝门缝探寻着外面的光景。
他晕晕乎乎的大脑无法分析出自己大脑里碎片化的思绪的前因后果,只能回到原始的本能——他对外面“幸福的一家”感到烦躁。
酒精让懦弱的人勇敢,让沉闷的人外向,让敏感的人垂泪。
郑基石或许不得不在这个醉酒的凌晨,辗转难眠,然后承认,他似乎在认识她这个人开始,或是说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蜜桃味道的那一刻起,他就仅仅是把“妹妹”当作接近她、靠近她的接口罢了。
他必须承认,他对妹妹、啊,不是,他对孟熹佑的感情不止于妹妹,他对她是对女人的心动。不然,他为什么会对她身边一切异性的痕迹抱有警觉,甚至生闷气,不过是心有难安罢了,因为他也一样。
是了,他郑基石就是会因为她而方寸大乱、魂不守舍。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此前的自欺欺人。
不过是他,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