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在魔镜里来回闪现,远不止一处。也就意味着,鄂霍次克海上同时出现了好几个幽灵船的幻影。
看样子它是打算用这些人类的性命来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种手段柏妮丝再熟悉不过,她已经见乌苏拉用这招来要挟过前海皇无数次了。
蒂亚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的反应比柏妮丝预想的要冷静很多,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在将镜中的画面全都仔细看过一遍后,依旧保持着刚开始的那种波澜不惊,用一种淡然甚至是带着点遗憾的语气评价到:“你不该在海上做这种事的。”
“可我也没办法不是吗?我知道,既然海神冕下都亲自来了,那我今天肯定是逃不掉了。”魔镜欣赏着画面里那些人类的哭喊挣扎,继而转头,目光在他和柏妮丝之间来回转了转,“所以我想啊,或许我们可以玩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立刻放了这些人,一言为定,如何?”
“那要是你赢了呢?”柏妮丝脸色不太好地问。
“如果我赢了,要求也很简单,带我离开海底,回到陆地上。等我确信已经安全后,我同样会放过这些人类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指甲刮过镜面上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图像,看着几个意外坠海后立刻被变异体撕扯成许多碎片的人类,格外愉悦地笑了几声:“怎么样,无论如何这些人类都会得救的,这个条件很不错吧?”
“如果你只是想回到陆地上,那为什么不让你的那些仆从把你带出去呢?”柏妮丝并不信她真会这么好心。
这种听起来让对方绝对稳赚不赔的谎话她说过的多了,里面到底几分真假她自然很清楚。
魔镜眨眨眼,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能够离开海洋去到陆地上的海族生灵是很少的,海巫小姐。事实上,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不过它们始终只能在海洋里活动。更不巧的是,绝大部分人类的意志力都太薄弱,根本无法在我面前保持清醒,更别提带我离开海底。所以说啊,想想也是挺可惜的,要是我一开始就遇到的就是你的话,说不定我们如今的情况都会大不相同的,你觉得呢?”
柏妮丝同样敷衍地扯下嘴角:“不觉得。我的价格很贵的,你恐怕只有把你自己卖给我才能付得起这个费用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作为恶魔的海巫,现在却和神族一起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吗?为了更好的价格,或者,好处?”她了然般地说到,笑容有些虚幻,“我只是很好奇,毕竟都说人鱼是向来有仇必报,毫不手软的生灵,为什么会容忍自己的宿敌活在眼皮底下?”
巧了。柏妮丝在心里赞同地点点头,其实她从出狱开始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不敢问。
原以为蒂亚戈根本不会对这种问题有任何回应,却没想到,在魔镜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忽然眸光一凛,手中长/剑直指对方咽喉,细密的裂纹从剑尖与皮肤触碰的地方开始蔓延,森白寒气洒落零星冰花扩散在水中。
敛下所有外露情绪色彩后的蓝眼睛如同一对剔透到冰冷的钻石,带着未曾被打磨过的尖锐戾气,瞳孔中央黑暗盘踞。
“我没那么挑,凡是有必要的,我都会杀。”比起深海的阴暗无光,他的嗓音听起来更加冷淡且压抑。
“我相信冕下会的。但是……”魔镜歪下头,这个动作让她裂纹遍布的脖颈看起来更加脆弱易折,“我想在我变成一堆玻璃以后,那些没有了魔力管束又饿了很长时间的宠物们,也许同样会不挑食的,您觉得呢?”
柏妮丝看向镜面,浪花染着淡淡的血红不断翻涌着,游艇的侧面已经被撞击出了许多凹陷,整艘船被包围在一群怪物中央,随时可能会被它们活剥生吞。
“其实只是个游戏而已,您完全可以考虑一下。”魔镜不紧不慢地,甚至是笑着朝蒂亚戈说到,“您,或者海巫小姐,任何一个都可以。只要进入到镜子里,并且保持全程保持旁观,不插手和试图改变任何东西,也不表现出任何能被我察觉到的情绪,就算你们赢了。”
魔镜是靠吸收生灵的强烈恶念来补充魔力的,若是想要不被她察觉到,那基本就是不能有任何类似愤怒或者恨意的情绪。
要做到在心境上的绝对克制,这也太不切实际了。更何况,从刚才和那些恶魇的交手情况来看,进到魔镜里以后会看到的是什么,柏妮丝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她肯定会搞砸的,这毋庸置疑。
可同时她也知道,从自己一直努力经营的“可靠伙伴”人设角度来讲,现在绝对不是退缩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是蒂亚戈,她就绝对会选择让对方进魔镜去。否则放任着两个臭名昭著的恶魔在外面,天知道会密谋些什么杀鱼灭口无法下眼的丧病计划出来。
但另一方面,她也确实不是什么情绪管理大师,最多能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虚伪样子,做不到真正的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一旦她进去,魔镜分分钟就能赢得全局。
还在柏妮丝飞快思考着,该怎么跟对方讨价还价来争取一下自己的胜算的时候,蒂亚戈却已经收回了十字剑,面不改色地回答到:“可以。”